德利姐小时,跟姑婆(德利的姑奶奶,她一辈子未出嫁,是李家的老姑娘)到齐齐哈尔六爷家上过几年学,可以直接插班,初中考上灯市西口的女十二中。父母一直给她交学费,直到改工资制后,阿姨每月有20元,德利姐上学就是阿姨供了。
父亲希望德利将来上北京师范大学,当一名教师。他说德利口齿清楚,说话直爽,心眼善良,是当老师的好料。
可德利姐没能实现父亲的设想,初中毕业后选择了卫校。德利姐说,后来一想起田叔希望她当教师,就觉得对不起田叔。我能理解她,她想早一天自食其力,不忍心让她母亲再操劳。
德利姐大我十六岁,对父亲记忆深。许多往事,我都是听她说的。
有件事,无论什么场合,德利姐一提起就会哽咽落泪:
1955年,我不幸患肺结核休学了。我妈性格要强,她不愿意求助董姨和田叔。走投无路,我冒胆给田叔写了信:“我病了,这事我妈知道,她不让我告诉您,更不能给您添麻烦。让我在家休息。我不甘心,难道就等死吗?我是偷偷写这封信的,不过,也不难为您。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田叔给我回信了:“知道你病,很是挂念。肺结核这种病从传染上讲是可怕的,但从治疗上讲并不可怕,因为有特效药。你还年轻,生命的路才刚刚开始,要勇敢地面对它。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有我们在,一切不成问题。见信速来一我这里。因手边有事不多写。”那天下着小雨,我打起伞飞也似的赶到田叔处。田叔给了我300元,要我去买药。我每天从朝阳门东大桥走到东单口医药商店排队买药,可几次后,有钱也买不到药了。太难了,我只有再找田叔。见我失望的眼睛,田叔半开玩笑宽慰我:“你看有钱都没处买药。这病你得还不如我得,我得了还可以疗养,还可以借机多看点书。”田叔找了中南海后来给毛主席当保健医生的李志绥大夫,为我要到60支进口的链霉素注射液。两个月后,我的病奇迹般地好了,连老师都十分惊讶。田叔为了我身体恢复得彻底,在女十二中对面不远处有名的萃华楼饭庄,给我包了半年饭,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学生小饭桌”。
父亲喜欢德利的率真、透明,对她像自家孩子一样。父亲的性情活泼洒脱,在德利姐的记忆中留下许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