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倾听太阳的声音。我相信它正走在来昆仑山的路上,踏着坚冰心急脚慢地走着。天地如此之硬,路途如此之远。赶路的太阳一定会生出如刃般的双翼,划破坚冰冻雪,在坎坎坷坷的路上穿行,离我越来越近。它每天在昆仑山都走一样的路,这路很短,又很长,永远都走不完!
太阳在考验我的耐心;我坚守着信心。
我继续倾耳细听日出的声音。
太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悬在山梁上的月亮忽然寒凉起来。我的意识里立即有了一种感觉:坚冰解冻了,雪山复活了,太阳要出山了!
很快,东边山巅飘来微乎其微的光缕,渐大,渐亮。微光扩散,速度仿佛很慢。我那长满渴望的心像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恭候着太阳的抚摸。昆仑山的第一缕曙光分明是在不经意之间就这样涂上了天庭。
接下来的情景就是我事先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得到的(根本不允许我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见一轮鲜丽的、血红色金盆悄悄地从两座山峰之间的凹陷处跃了出来。它跃得实在精巧、艺术,好像有一位高人用绳子在上面抖了一下,太阳就被抖了出来。我看到,刚出山的太阳似乎还湿淋淋的,嘀嗒着水珠。它是从大海里捞出来的吧!过去我读到一些文学作品里描写海上或山中日出的情景,总是说太阳以极其快捷的、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升腾着。其实,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起码昆仑山不是这样。它在露出了脸以后,升腾的速度便突然放慢了,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我的感觉里,它如同蠕动的蜗牛,在没有乌云、却显得灰暗的天际爬行。它好像是扛着大山行走,才走得这么悠然、缓慢。映衬它的背景是逐渐发青变亮的天幕。天幕上由小到大地显示出了荒丘、山峰,甚至连山坡上一棵草的影子也看清了。我想,随着这昆仑草的出现,大概就标志着昆仑山新的一天开始了!
金盆红日跃出了山峰,又从山峰上跃出了浩浩蓝天。此时,瓦蓝瓦蓝的天空镶着已经褪去桔红色中的红色呈纯蛋黄状的太阳……太阳并无刺眼的光芒,纯正而圆润,犹如一个偌大的铜盘,清晰透亮!不久,它就生发出白炽的射线,蛋黄色也渐为淡化。
紧接着,太阳便悄悄地钻进了一层薄薄的玻璃般的红云中,仍裸露着,像一圈暗红的月亮。这美丽而丰满的太阳的身子,多像即将分娩的枣红马的腹部。这是我始终认为人间最圣洁的一块净地!昆仑山新的一天就要从这儿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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