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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的红颜劫

故事屋 | 发表于2017-03-04 | 作者:韦尚田 | 来源:显密喇嘛的新浪博客 作者:韦尚田 查看评论 | 被阅读
导读:刘邦的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老爹名叫刘执嘉,老妈姓王名含始。老爹为人忠厚、友善,很受邻里尊重。

第一回

小光棍时来运转

大美女示爱献身

“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这句话用在刘邦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刘邦的老家在沛县安丰乡下,祖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老爹名叫刘执嘉,老妈姓王名含始。老爹为人忠厚、友善,很受邻里尊重。都称他为刘太公,老妈也沾光被称为刘媪。老两口生下两个儿子,老大名伯,老二名仲。等到两个哥哥都已娶妻成家,才又生下刘邦,按排行老三为叔,老四为季,可能是刘太公没文化,认为季是老末,就把刘邦叫成了刘季。刘邦这个名字是他打下了天下后才改的,邦就是国的意思。他叫这个名字,就是要告诉别人:这个天下是刘家的。

以前的书上,包括司马迁的《史记》,都说刘邦的母亲在田里干活,有一天中午,独自坐在树下休息,一时困倦入梦,忽见空中降下一个金甲神人,对她说:“本神念你刘家世代积德,特来赐你一个龙种。”说完,过来像要和她亲近。她吓得惊醒过来,起身要跑,却见那金神突然化作一条巨龙,钻入她的腹内。此时,天空雷鸣电闪,暴雨狂泄。她浑然入睡,醒来时天晴日朗,衣服干干爽爽。刘邦的母亲就此怀了龙种。这个说法,不过是御用文人编织的一块遮羞布。其实是刘邦的母亲被人强奸,不想竟怀了孕。刘太公起了心疑,俩人不知是谁有了毛病,二十来年都相安无事,怎么突然又有喜了呢?刘媪羞于说出实情,才凭空编造了这么个惊世的故事。刘太公本来迷信,听老婆说得又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还是一个龙种,说不定真会给刘家带来好运,也就深信不疑。

因为老来得子,还是命不寻常,父母格外疼爱,兄弟也照顾有加,惯着他足不下田,手不摸锄,整日里呼朋唤友、招惹是非。两个嫂嫂嫌他好吃懒做,撺掇丈夫分家挑灶、另立门户。父母见他已经长成小伙子,还没正事,就经常数落几句。说浅了,他嬉皮笑脸地当耳旁风;说重了,撂下一句:“不用你们看不起我,等我出头那一天的!”转身出了家门,几天抓不着影。气得老爹直冲他的背影吐唾沫:“瞧你那样儿,还说什么龙种呢,等你出息那一天,做梦吧!”

刘邦离家就奔乡上的酒楼。

安丰乡上只有两家酒楼,一个是王婆酒楼,一个是武负酒楼,开店的俩人都是寡妇,年岁和刘邦差不多。刘邦离家,差不多都是在这两家酒楼过夜,吃喝也差不多都是打白条。年轻的寡妇能开酒楼。第一,肯定不容易;第二,肯定得有两下子。两个寡妇好吃好喝招待刘邦,就是因为刘邦能给酒楼带来生意。

十里八村的地痞赌徒混混,一个是惧怕马大,心黑手狠、生死不怕;一个是宾服刘邦能说会道、头脑精明、行事仗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邦走到哪儿,这帮狐朋狗友就都会前呼后拥地跟着。再说,这帮人能够游手好闲,不是因为家里有钱,就是在当地有势力。不用说,刘邦常到这两家酒楼,他的这帮哥们儿还能少来吗?说实在话,两家酒楼就靠这帮人常来才生意兴隆,这王婆和武负能不和刘邦搞好关系吗?

一天,一帮人聚在王婆酒楼闲扯淡。王婆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听说泗水亭长死了,正好空缺,你们谁去干吧?”

周昌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刘邦扯着嗓门说:“大大、大、大哥,你你、你干……”

有人接过来说:“得了,你别磕巴了,就说大哥干最合适,是吧?”

一桌人都应声说:“可不咋的,这个差使就该大哥干!”

刘邦摆摆手,自嘲地说:“你们寒碜我呢?虽说一个亭长屌大的官,买下来也得几万钱,你们拆我肋条骨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王婆说:“你有这些好弟兄,帮你凑这点钱还算啥难事?”

周昌着急地说:“不不、不、不……”

有人说:“咋地,你不同意?”

周昌憋得脖粗脸红地说:“不、不难!”

满屋子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刘邦就这样当上了泗水亭长。

其实,亭长是个不上数的官,管辖的范围不过方圆十里,主要负责地方的邻里纠纷,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县里汇报。就因为常往县衙门跑,刘邦结识了沛县的功曹萧何、书吏曹参、捕役樊哙、刽子手夏侯婴等人。几个人年纪相当,不久即成为呼兄唤弟的好哥们儿。

刘邦到这时已是三十好几,还是光棍一个。当然,这么些年,像他这种人不可能守身如玉,断不了嫖娼狎妓、拈花惹草。可无论爹妈怎么催、朋友怎么劝,他就是不成婚。气得老爹骂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德行,还想吃天鹅肉?”刘邦不急不恼地说:“我就是吃不着天鹅肉,也决不娶个癞蛤蟆!”

世上有些事真还没处说理去。啥人啥命,合该刘邦走桃花运。

离县城不远,有个曹家村,村里有个富户曹无伤,妹妹曹楚莲刚刚出嫁不到半年,丈夫即被抓去当兵,一去三年音信皆无。曹楚莲常去县衙打探消息,总被衙役告知:“当兵打仗,十个有九个死在外头,三年没回来,肯定没了指望。”有一次,正赶上刘邦来县里办事,看见曹楚莲被撵出衙门,伤心地啼哭。刘邦见她模样可怜,便顺路把她送回家。还有一次,曹楚莲在路上受到几个无赖调戏,恰巧被刘邦看见,一顿拳脚,打得几个无赖狼狈逃去。刘邦对她说:“往后你不要再去县里了。我来办事,顺便替你打探一下,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告诉你!”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说,“唉,怕是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刘邦每次到县里来,都会看见曹楚莲在村头等着他。一来二去,俩人就有了来往,后来就有了孩子。因为曹楚莲的丈夫没有准信,生死不知。她也不敢公然改嫁,只好带着孩子守在家里。刘邦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刘肥。起初,曹楚莲的哥哥曹无伤反对他们的交往,认为刘邦不是正经人,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曹楚莲有了孩子,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曹无伤无奈之下就让刘邦把妹妹和孩子接回家去。可是,刘邦就当没听见,反倒把曹家当成了家,三天两头过来吃住。刘邦有他的打算:不明不白地领个孩子老婆回去,一是家里不能接受,二是邻里会说闲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养不起。他的那点官饷还不够他在外边应酬,哪还管得了老婆孩子的吃喝?住在大舅子这里,让大舅子给养着,既不操心又不费力,天底下哪找这么便宜的美事?

刘邦算计得实在是很精明。大舅哥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一瞅刘邦那凶神恶煞的样儿,也只好把气憋在肚子里。

常言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对刘邦来讲,一点不假。

一天,沛县县令汤吉家里来了一个贵客,是他的一个很有钱的老友,姓吕名父,字叔平,人称吕公。家有两子两女,长子吕泽,次子吕释,长女吕雉,次女吕媭。他家原本住在山东单父县郊外三十里的东如村,说不上什么原因,在当地结了仇人,无奈举家避难来投靠沛县老友。吕公一家都很相信算卦看相,自认为一家都有贵相,所以,儿女都已长大成人,却均未娶妻出嫁。这汤吉听说吕女是富贵之命,就打算纳来为妾,说不定就可借此高升。没想到,吕公不请自来,还把女儿送上门来,不由得万分高兴,就大摆了一场宴席,名义上给吕公接风,实际上是借以显摆一下自己在当地的权势。

县太爷摆宴,谁敢不来捧场?全县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带着礼金来捧臭脚。

每逢这种场合,刘邦总是不请自到、场场不落。舍出去一张皮,闹顿好吃好喝,何乐而不为?

县令摆的宴席就设在县衙大堂,礼金重的坐堂上,礼金薄的坐堂下。

宴席的主持人是萧何,他看见刘邦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走进来的样子,知道他是来抹油嘴的,怕他不知自己半斤八两,闯到堂上惹人笑话,就特意提醒他一句:“贺礼不满千钱的坐堂下!”谁知,刘邦斜眼瞅他一下,故意亮大嗓门喊道:“我随贺礼万钱!”

萧何吓了一跳,他知道刘邦是在说大话,赶紧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压着嗓门说:“你疯了?满场也没有一份随万钱的!”哪承想刘邦好像没听见,甩开他的手,昂首挺胸地径直走到堂上,捡了个首座一屁股坐下。

刘邦的一句话,早已惊动了吕公。他这个人看谁都先看面相。乍一听刘邦的声音底气十足、豁亮刺耳,心里就为之一震;再一看人,身高七尺开外,前庭开阔,高额头,高鼻梁,胡须美而有形;虽然衣衫陈旧,但是浑身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他不由得站起身来,拱手相迎,说道:“贵客,请这边坐!”

吕公指的是身边的座位。刘邦并没谦虚,一边走过来,一边脸色不红不白、郑重其事地说:“贺礼万钱,不便随身带来,先记账上。”

吕公笑道:“记不记账都是小事,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

这一顿酒宴,刘邦倒成了主角,谁来给吕公敬酒,他都陪着干一杯。俩人杯来酒往,聊得投心对意。到散席时,吕公突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请县令做证,当众要把大女儿许给刘邦为妻!

汤吉吃了一惊,这句话对他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他赶忙把吕公拽到一边,压低嗓音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吕公哈哈笑着说:“老兄,你看我像说醉话吗?”

汤吉说:“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小亭长,穷光蛋一个!”

吕公很自信地捻着胡须说:“吕某看人不会走眼,别看现在不起眼,将来必有飞黄腾达之日!”

当下,吕公就把刘邦领到家,让吕雉亲自过目。

也许是前世缘分,吕雉和刘邦一照面,两人一见钟情。

吕公当着刘邦的面,得意地问女儿:“怎么样?相中了没有?”

吕雉半遮半羞地说:“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送走了刘邦,吕公的老婆生气地指着父女俩骂道:“你们两个眼睛都瞎了,挑来挑去挑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东西?”

吕公说:“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看不出三寸远,听我的没错!”

吕公这事办得很麻利,没过三天,就置办了一份不薄的嫁妆,亲自把吕雉送到了刘邦的家里。

吕公也真够邪门儿的,同时还把二女儿吕媭嫁给了杀狗出身的捕役樊哙!

这一年,刘邦四十一岁,吕雉二十五岁,确实是大龄晚婚。

这正是:

春种秋收本平常,

天时不济也白忙,

命里该无难强取,

秃鸡走运变凤凰。

第二回

吕雉有心劝夫君

刘邦无意得红颜

吕雉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她虽然出生于富裕家庭,却能拿得起放得下。嫁到刘家,做家务,侍候老人,还跟着下田种地。没过三年,生下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刘盈,女儿名叫鲁元。更叫公婆称道的是她能把一头野驴似的男人拴在裤腰上,管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吕雉靠啥管得住男人?她的姿色不足以勾住花心的男人,但是,她的心计却非同一般。

成了家的刘邦,起初还像原先一样,家里的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缺粮少柴也不问,照旧在外呼朋唤友、胡吃海喝,三天两头不着家。吕雉劝不住,说不听,她采取了一招:跟踪。她肩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刘邦在哪儿鬼混,她都能找到。二话不说,把两个孩子往刘邦怀里一放,转身就走。大的哭,小的嚎,刘邦无奈,只好抱着孩子乖乖回家。

刘邦回到家里,气得唧唧歪歪地说:“真他妈的邪门了,你是能掐会算咋地,我走到哪儿你都知道?”

吕雉不动声色地说:“我也不会掐也不会算,但是你走到哪我都看得见。”

刘邦说:“你长了天眼哪?”

吕雉说:“我没长天眼,但是我能看见你头上总有一股瑞气罩着。”

刘邦很奇怪地说:“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过呢?”

吕雉抿嘴一笑说:“要不是看见你头上有股瑞气,就你这个熊样,我爹凭啥看中你?我凭啥嫁给你?”

刘邦摸着自己的脑袋直嘀咕:“就我这熊样,脑袋上还有什么瑞气?”

吕雉说:“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生就一副贵相,头上有瑞气罩着,将来定能成就大业。你不能这样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地混下去。”

刘邦哈哈地笑着说:“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我都四十多岁了,土都埋到脖颈了,还能有啥出息?”

吕雉正色地说道:“四十多岁正是干大事的好年华,姜子牙八十多岁帮周文王周武王平商灭纣,得封齐王;姬重耳六十二岁才当上晋文公,成为春秋一霸,你怎么可以没有志气呢?”

刘邦疑惑地说:“你说我真能干点大事?”

吕雉肯定地说:“不是为妻忽悠你,你天生不是凡人,一定能干出大事业!”

刘邦被说活了心,陷入了沉思。

其实,吕雉压根儿就没看见刘邦头上有什么瑞气,她知道刘邦在哪儿,全是吕泽给通风报的信。自打吕雉嫁过来,吕泽就和这个姐夫成了铁哥们儿,成天形影不离。吕雉采取这种迷信的说法,对刘邦来说,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激励策略。

打那以后,刘邦真的一天比一天守规矩了,对自己的那份差使也干得上心了。

有一次喝酒,萧何拍着刘邦的肩膀说:“老弟,想不到你娶妻生子一天比一天有正事,等有了机会,我一定把你整到县衙来!”

刘邦哈哈地笑着,像开玩笑似的大声说:“就冲你这句话,我要是能当了皇上,一定让你当宰相!”

说这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秦朝末年,亭长的差使就变成了一项内容:征徭役和抓壮丁。

壮丁抓去都是到边境当兵打仗,民夫拉去都是到咸阳和骊山做苦工,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来。

更苦的差使是押送壮丁和民夫,半道上人跑了要砍头,日期晚了也要砍头。这个没人愿意干的差使就落在了刘邦的头上。

本来,这个差使都由县里的都尉来干,县令汤吉却偏偏盯上了刘邦。他一直都对刘邦怀着夺妻之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报复。

汤吉这个人小肚鸡肠,报复心忒重。因为吕公把吕雉许给刘邦,就和吕公掰了脸,弄得吕公全家只好离开沛县。吕雉的大弟弟吕泽因为和他的姐夫趣味相投,很合得来,就留了下来。

刘邦押送着一百多个民夫上路了。吕雉虽然舍不得丈夫走,但也无奈,怕他一个人看不住一百多人,就让吕泽跟去做伴。走在半道上,正赶上陈胜吴广的反秦义军打过来,到处兵荒马乱,民夫跑了一大半,又连续下了几天大雨,路途实在难走。刘邦知道这样下去,就是到了骊山也是找死,于是,心一横,干脆把剩下的民夫都放了,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回家的就跟着他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反秦的义军打过来就有了活路。那些民夫知道回家也得死,就都跟着刘邦上了芒砀山。

芒砀山本是芒山和砀山两座高山连在一起,处在沛县和砀县交界,芒山归沛县,砀山归砀县,属于两不管之地。

芒砀山距离沛县县城不过百里之遥,却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刘邦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领着几十个人疲惫不堪地走进山里,刚刚进入一片密林,想要坐下休息,突然,从林子里像射箭似的飞出三道白光,到跟前落地却是三个头扎白巾、身材轻盈的女子,手持宝剑,背插雕弓,中间的女子身穿白衣。两侧的女子身穿绿衣。白衣女子用剑指着刘邦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闯进此山?”

刘邦看清了,眼前这个娇媚玲珑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虽然柳眉倒竖、怒目圆睁,但是声音还是像莺雀啾鸣,靓丽里明显带着稚嫩。他不由得嘿嘿一笑说:“怎么的,你们几个小女子是要拦路打劫呀?”

白衣女子说:“少费话!快说,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刘邦说:“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着告诉你吗?”

白衣女子把剑一摆,说:“你要不说明白,往前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的,就你那样儿。还想跟我动硬的?”刘邦冲吕泽一挥手,说,“给我拿下!”

刘邦这伙人里,就他和吕泽带着兵器。他打架斗殴几十年,也有点蛮力气,根本没把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女子放在眼里。他和吕泽一对眼,举着刀就奔了过去。哪知道,还没等比画几下子,俩人就不知怎么都被打倒在地。

跟着刘邦来的几十个民夫都吓傻了,谁也不敢上前。

白衣女子用剑抵着刘邦的喉咙喝道:“痛快说实话,不然我宰了你!”

刘邦这种人向来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他赶忙对白衣女子求饶地说:“姑奶奶,你听我说!”

刘邦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衣女子很惊讶地说:“你是说秦始皇已经死了?”

刘邦也很惊讶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在这山里呆了多久了?”

白衣女子说:“我从五岁时,跟母亲来到这里,已经十多年了!”

刘邦说:“为什么,你那么小就跑到这荒山野岭这么多年?”

白衣女子叹了一口气,说:“说来话长,你们都跟我上山慢慢说吧!”

众人跟着白衣女子朝山林深处走去。转过几道山坳,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只见一片宽敞的平地上,并排建有几栋茅屋。众人在平地散落坐下,白衣女子让两个绿衣女子去做饭。她对刘邦说起自己的来历。

白衣女子名叫袁佩姣,家居京都,父母都是习武之人。父亲袁仲在朝为官。秦始皇荒淫无道。她五岁那年,秦始皇在宫中设宴,让百官携带妻女参加,名义是庆功,实际是挑选美貌女子,强留宫中作乐。她的母亲不幸被选中。夜里,秦始皇正要施暴的时候,她的母亲找了个借口,出了屋,凭借飞檐走壁的功夫逃出淫窟。她的父母决定远走他乡,躲避迫害,哪知就在要动身之时,秦始皇派兵包围了院子,袁仲为了掩护妻儿。舍身战死,母女俩逃亡半年之久,才摆脱追杀,来到这人迹罕至的芒砀山,搭起草屋栖身。后来,袁母又收留了两个流浪的幼女,教她们练习武功剑术,准备将来有机会报仇。三年前,袁母病逝,临死前对女儿说:一个女孩家身单力孤,让她寻找反秦除暴的义士,只要能报家仇,可以以身相许。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刘邦听到这里,连忙接口说道:“姑娘,你的这个仇我来帮你报!”

袁佩姣疑惑地望着他,说:“你不是也来躲……”

“躲什么躲?”刘邦抢过话说,“我领着这帮弟兄到这儿来,就是要举旗反秦干一番大事!”

吕泽对袁佩娇说:“我大哥天生一副贵相,肯定能干出大事,他说能帮你报仇,就是小菜一碟!”

刘邦故作谦虚地说:“唉,你别把我说神了。我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心思罢了!”

袁佩娇说:“你真想把秦家天下推翻了?”

刘邦摇了摇手说:“秦家天下不是我想推翻就能推翻的,而是秦二世作的太没边了,你不知道,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起义,天下纷纷响应。”

吕泽接过话说:“就是嘛,这个节骨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有我大哥领着,咱们怎么也能闹出点名堂!”

袁佩娇有些担心地说:“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

“这可不是我说大话!”刘邦拍着胸脯说,“我刘季在世上混了这么多年,钱没攒下几个,哥们儿却交下无数,只要我打一声招呼,没有不应声而来的!”

吕泽又抢过话说:“我大哥在县衙门里也有一帮铁哥们儿呢,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袁佩娇没见过世面,被他俩一忽悠,真像遇到了救星。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流着眼泪对刘邦说:“大哥要是真能为我报了家仇,小女子情愿以身相许!”

刘邦没想到眼前这个美女会轻易做出这种不平常的举动、说出这样惊人的话,不由得喜出望外,赶忙把她拉起来,假意受惊地说:“姑娘,你不用这样,大丈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去联络人马,准备起事,早点打进京城,砍下那个昏君的狗头,祭奠你的父亲就是!”

当下,刘邦就让吕泽下山,回家去联络他的那帮弟兄,其他人动手搭建茅屋。

这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住屋不用顾忌取暖,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所以,盖个房子很简单:砍来山松苍竹做屋架,披上茅草就算完工。

傍晚,房子就已搭建完毕。院子里点起松明火把,几十个人围火而坐,饮酒聚餐。酒是袁佩娇的母亲在世时采集山里的野果酿造的。肉都是袁佩娇和她的两个女伴打来的獐狍野鹿。

袁佩娇在自己的住房里招待刘邦。

月光皎洁,星光闪烁,灯光摇曳。刘邦面对着眼前娇媚的小女子,心情格外兴奋,一边话不断溜,一边连连举杯。袁佩娇久居深山,缺少亲情关怀,面对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的笑脸,听着嘘寒问暖的话语,心情也是格外兴奋,止不住一杯接一杯喝下。一张粉脸一会儿开成桃红,一会儿染成梨花,娇羞中透着妩媚,恍若一个临凡的仙女。

刘邦喝酒本是海量,这会儿他倒先醉了,伏在桌上,一手举着杯子,嘴里还直劲儿嘟囔:“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真高兴!”

袁佩娇早已喝醉,她见刘邦伏桌不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边去搀扶他,一边说:“一个大男人,我都没醉,你怎么醉了?要睡到床上去!”

袁佩娇已经醉得浑身无力,怎么能扶得起重如一头死猪似的刘邦?她拉了几下没拉动,自己却靠在他的身上迷糊过去。

就在这时,刘邦突然站起来,把袁佩娇一把搂进怀里,抱到床上。

灯火熄了,月影西斜,风停夜静,只有那一声声娇柔无力的呻吟时断时续,令人心颤……

这正是:

谁家女子不柔肠?

盼君有志做栋梁。

光宗耀祖一生求,

发染秋霜又何妨!

第三回

求活命甘心受辱

取县城巧做沛公

芒砀山距离刘邦的老家安丰不过八十里之遥。吕泽头一天下午回去,隔一天的下午就带着十几个人回来了。

吕泽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刘邦的老婆已被县令抓去,押入大牢。

刘邦一听,顿时急得乱转,一个劲儿埋怨吕泽:“你怎么不到县里去看看,你姐姐到底怎么样了?”

吕泽说:“我这不是着急回来告诉你嘛,我想,县里有萧何、曹参你那几个朋友,还有我妹夫樊哙在那儿,那狗官也不能把我姐怎么样。”

吕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县令汤吉听说刘邦半路领人潜逃,心里暗暗高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马上派人到刘邦家里,不抓刘太公,单单把吕雉抓来,关进大牢,让狱卒先给她吃点皮肉之苦。那狱卒一向以折磨犯人为乐,单听他们一声声如狼似虎的吼叫,吕雉就吓得尿了裤子,再一阵杀威棒落在白嫩的屁股上,痛得她如杀猪般呼天喊地地哀嚎。更阴损的是这帮狱吏把吕雉和一帮男犯人关在一起,这些偷鸡摸狗、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家伙见着一个美女。都眼冒邪光、嘴流淫笑,围住吕雉扒裤子扯袄、摸脸抓胸,什么下流的行为都做得出来。到这时,吕雉早已魂不附体,只能如同一摊软泥,任由他们折磨戏弄。那些个狱卒就好像看热闹一样,一个个摇头晃脑,不时哈哈大笑。

这天晚上,县令汤吉让狱卒把吕雉提进一间单人牢房。吕雉一进去,看见摆着一桌酒菜,以为是给她预备的杀头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县太爷饶命!县太爷饶命!”

那汤吉坐在桌子后面,绷着脸说:“你先起来,我有话说。”

吕雉哪还有精神站起来。

汤吉倒背着手,走过来,绷着脸说:“你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吗?”

吕雉只是惊恐地瞪着眼睛瞅着汤吉,什么也说不出。

汤吉说:“我告诉你,你男人犯的是死罪。他跑了,你就得替他顶罪,杀你也是应该的!”

吕雉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汤吉的大腿,连声说:“县太爷,我冤枉啊!”

汤吉说:“父债子还,夫债妻还。你有什么冤枉的?”

吕雉说:“那个天杀的,我跟他一天福也没享着,他犯了法却让我顶罪,我真是冤死了!”

汤吉说:“谁让你是他的老婆了!”

吕雉说:“小女子并不想嫁给他,都是我爹爹做的主。”

汤吉说:“你爹那个老东西不识抬举,说你有富贵命,却把你嫁给一个小亭长。你那富贵命在哪儿?告诉你吧,在我身上呢!你要是跟了我,我升了官,那才有你的好日子过!”

吕雉抽抽搭搭地说:“都是小女子时运不济,后悔也来不及了。”

“唉,话不能这么说。”汤吉把吕雉拉起来,凑近了脸说,“刘季那小子跑到哪儿,早晚都是死,你就不用寻思他了。从今往后,你要跟了本官,管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汤吉明知道吕雉已经嫁夫生子,本是残花败柳,怎么还会有这个心思呢?原来,汉唐以前,人们并不注重女人的名节。娶寡妇、夺活人妻都是平常事,有的人还以此为荣。汤吉这个人也很相信算卦看相,听吕公说他女儿有贵相,他就想借着这个女人的富贵命来旺夫,说不定就能官运亨通。

吕雉到此时还讲究什么名节,能保住命是当前唯一的选择。她假装无力地靠在汤吉怀里,娇声地说:“县太爷如此开恩,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不完……”

当下,一个县太爷,一个犯罪女,各自揣着心眼,做完苟且之事,又吃喝一番。汤吉临走时对吕雉说:“你先在这里委屈几天,我正忙着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会明媒正娶把你接回家!”

汤吉说的大事是什么呢?当时,陈胜、吴广的义军已经占领了附近的一些城郡,相邻的几个县城也都纷纷举旗响应。汤吉眼见秦朝不保,便想举城投靠陈胜,这样一来,既可保住官爵,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个高位。他便把这个想法对萧何和曹参说了。萧何一听,当即表示反对,说:“你身为一县之主,食的是大秦俸禄,乱世之时本应为国效力分忧,怎可趁火打劫,归附逆贼?”汤吉说:“大秦的江山已经朝夕不保,邻近的很多城郡都已举旗易帜,咱们硬要顽抗,岂不是以卵击石、累及全城遭殃?”萧何说:“你的想法是对,只是咱们自己没有人马。手下人要是不服,事情就不好办了。”汤吉说:“依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萧何沉思了一下说:“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大人同意不同意?”汤吉着急地说:“你说吧!”萧何说:“我听说刘季领着一帮人占据了芒砀山,你要是能免了他的罪,招他回来,他一定会感激你,替你效力。有他领头,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汤吉听说要刘邦回来,心里立刻翻了个个儿。这小子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拔还拔不掉呢,让他回来,那不是把自己往老虎嘴里送吗?他知道萧何等人和刘邦都是哥们儿,眼珠子一转,满脸是笑地说:“这个主意好啊,就由你去办吧!”

芒砀山离沛县县城不过几十里,刘邦在那儿落脚,萧何就知道了。刘邦犯的可是死罪。刘邦跑了,家人就得连坐,满门抄家问斩都是常事。汤吉光把刘邦的老婆抓去,对刘邦在县衙里的几个哥们来说,觉得好像已经够宽容大度了。他和曹参、樊哙等几个人也是干着急,想不出什么解救的好办法。这会儿,他在汤吉面前推出刘邦,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不到汤吉痛快地同意了,他马上让樊哙去芒砀山通知刘邦。

袁佩娇自那晚被刘邦破了身,醒过来虽然落下了几滴委屈的眼泪,但事已如此,只好把报仇的希望全都放到刘邦的身上,一颗心也就给了他。这工夫,听说刘邦不但已有妻子,还有孩子,心里不免很不是滋味。转念一想,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是能报了父仇,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她对刘邦说:“夫人被关在牢笼,就是有人关照,也不是长远之计,当务之急,我们得拿下县城。”

刘邦说:“我也是这么想,可咱们人手不够,打不下县城。”

袁佩娇说:“你在县里不是还有一帮哥们儿嘛!叫他们做内应,到时候把城门打开,直接杀进县衙。”

刘邦高兴地说:“对,这招好,我就派人去和他们联络!”

刘邦正要安排人下山,樊哙风风火火地来了。他把来意说了一遍,最后又说:“我和萧大哥几个人都商量好了,汤吉不是个好东西,咱们不能侍候他。等你们进了城,就把他宰了,你领着我们也做一番大事!”

吕泽接过话说:“大哥,妹夫说得不错,咱们就等着这一天了!

“好!”刘邦一拍胸脯,亮着嗓门说,“你们都信得过我,咱就干他一把!”

刘邦和樊哙约好了进城的日期。樊哙回去了。刘邦又让吕泽带着几个本地人,回去串联一些当地的混混,提前混到城里,当作内应,以防不测。

到了约定那天,刘邦带着全部人马下了芒砀山。临走,袁佩娇点了一把火,把山里的房子都烧了。刘邦有些不解地问她:“你都烧了干啥,不打算留后路了?”袁佩娇说:“这山太小了,装不了你。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回头之路!”

百十号人,明火执仗,呼呼啦啦地奔向县城。走到半路,碰见樊哙慌慌张张跑来,告诉刘邦:因为有人向汤吉告密,萧何、曹参等人都被抓捕起来,他是闻讯翻墙逃出,前来报信。刘邦领人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人影晃动、戒备森严。

樊哙着急地说:“大哥,汤吉那狗官已经派人去求援,咱们得快点攻进城去,晚了,汤吉的援兵来了,萧何大哥几个人会性命不保。这县城更难攻下了!”

刘邦说:“就凭咱们这点人马,怎么攻城?”

袁佩娇说:“我看城头上都是老百姓,咱们不妨写个告示投进去,对他们晓以厉害,说不定就能帮咱们杀了那狗官。”

刘邦觉得袁佩娇的话很有道理,就让她写了几张告示,让人用箭从四门射进城里。那告示上写道:“老百姓已经吃尽了秦朝的苦头,现在你们还为秦朝的县令守城,诸侯的兵马马上就来了,到那时城里的老百姓必然要遭到屠杀。你们不如杀了县令,在自己的人中选出合适的人做县令,响应诸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保住家业!”

告示射进城里,真还起了作用。老百姓聚在一起,都纷纷议论:“汤吉这狗官,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犯不着把命搭给他!”混在人群里的吕泽等人也趁机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大伙就连呼带喊地涌进县衙,杀了汤吉,放出了所有的犯人。等萧何、曹参带着吕雉,领着人去迎接刘邦的时候,早有人开了城门,把刘邦的队伍放了进来。

一帮人都聚在县衙。吕雉哭哭啼啼地对刘邦说:“汤吉那个狗东西死了,那些狱卒也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得都给我杀了!”

刘邦说:“八成那些人早都跑了,现在没有工夫抓他们,咱们得抓紧办正事。”

萧何说:“这话说得在理,秦朝的援兵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咱们得赶快选出新县令,领着大伙守住城,免得遭受祸害!”

樊哙扯着嗓门说:“选什么选?就让刘季大哥干最合适!”

吕泽等人也跟着呼喊:“说的是,这个县令就该大哥干!”

人群里有人应声,有人议论。刘邦装作很谦虚地说:“现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我刘某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任。县令一职,还是要沛县百姓推出有德望之人,方能确保一方平安!”

说来也怪,刘邦此语一出,众人见他态度诚恳,反倒齐声拥他。刘邦倒会卖乖,众人越要他干,他越不答应。萧何猜透了刘邦的心机,便对众人说道:“既然刘大哥主张要选出有德望之人,我有一个公正的办法,大家推出十人,刘大哥占一个,再出九人,写上十个纸阄,一个为‘当’字,其余九个为‘否’字,不论是谁,拈着‘当’字,就为县主,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口赞同。萧何立刻写下十个纸阄,放入一个坛内,大声说:”刘大哥最受大家尊重,就请他先抓!”众人又是一口赞同。刘邦拈香行礼,对天一拜,走到坛前,伸手摸出一个纸阄,交给看坛人。看坛人当众打开,高声叫道:“是个‘当’字!”萧何伸手把坛内的其余纸阄掏出,塞进口中,咽进肚内,回身一把拽过刘邦,大声说道:“天意难违,刘大哥再不能推辞!”

当下,刘邦做了沛县县令。

刘邦心知肚明,他怎会抓得那么巧?一定是萧何做了鬼儿,把那些个纸阄全都写了“当”,有意让他先抓,不然,为何匆匆忙忙把那其余九个纸阄全都吞进肚内?这番好意,他一定会回报。

从这儿,刘邦被人称为“沛公”。

这一年,他已经四十五岁。

这正是:

连天暴雨河出槽,

泥虾土鳖俱成妖,

笑看千年兴衰史,

乱世遍地是英豪。

第四回

避奸情佩娇救夫

讨饭食刘邦收妻

刘邦自打在沛县聚众起事以后,可谓顺风顺水,短短的几个月里,他的队伍发展到将近十万人马。

此时,被先秦灭亡了的诸侯七国,又都趁机死灰复燃。七国当中,数楚国力量最强,各路诸侯都尊楚怀王为义帝。楚国大将项羽自己拥兵百万,自称西楚霸王。在这期间,刘邦和项羽还算联合得挺好。共同打败了秦军和陈胜、吴广的义军。当着楚怀王的面约定:谁先攻入咸阳谁当秦王。但是,尽管刘邦率先攻破咸阳,灭了秦朝,但项羽自持势壮,硬逼着楚怀王改约,把刘邦封为汉王,撵至关西南郑。刘邦自知不是项羽的对手,只好委曲求全,带领自己的人马西去南郑。

项羽这样做。本是为了排挤他,岂知此举却成全了他。他西去时,采用张良的建议,烧毁了唯一可以出入的栈道,一个是哄骗项羽,表示此去不再东归,让他放松警惕;一个是防止别的诸侯国入侵。刘邦在南郑毫无干扰的休养生息、扩军备马。他用萧何当管家,陈平、张良当谋士,用韩信做大将。就好像虎卧深山,等着大显身手的那一天。

这时项羽做了一件很失人心的事,他逼着义帝楚怀王东迁,走到九江的时候。叫手下的大将英布给暗杀了。当年八月,刘邦就以讨伐逆贼的名义出师东征,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鬼招儿,出其不意地攻下三秦,沿途各路诸侯纷纷归附。刘邦率众渡过平阴津,抵达洛阳。为防项羽偷袭后方,刘邦令韩信带兵驻守河南,自己领兵直捣彭城。

这个时候,项羽正领着兵马在攻打齐国,并没有在彭城留下多少守军。刘邦大军一到,彭城很快就被攻下。

彭城本是项羽老巢。他的眷属和从咸阳秦宫掠来的宫妃美女都在这里。刘邦一到这里,色胆又犯了病。当年攻下咸阳的时候,他曾被秦宫里的美女弄花了眼,眠花卧柳,乐得胜似神仙。因为萧何和樊哙的劝阻,他才忍痛让给项羽。如今,那些美女都被项羽弄到这里,他岂能放过这个难得享受的机会?

刘邦就此在彭城住下,日日笙歌、夜夜寻欢。他的手下也借机效仿,到民间抢夺财物、奸淫妇女。各路诸侯见此情景,都悄悄撤回了兵马。

项羽得知彭城被刘邦霸占,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立马率领精兵,直接杀回彭城。沿途守城汉兵不战而溃,项羽大军如狂风席卷而来,不日即到彭城。刘邦正在温柔乡里做着美梦,听说项羽已经兵临城下,吓得差一点提不上裤子。他慌忙调集兵马,要去迎敌,怎奈那些兵丁也是光顾了吃喝玩乐,一听说要上战场,全都惊慌得像没头苍蝇,乱撞乱奔,官找不着兵,兵归不成队。不说项羽是挟怒衔恨而来,他的八千子弟兵的妻儿老小也都在彭城里头。哪一个不是红着眼睛拼命而来?没用几个回合,汉兵连死带逃,已经所剩无几。项羽跨下雪踏乌骓马,手持天龙破城戟,专盯着汉王的大旗处冲杀,逼得刘邦只得没命地奔逃。后面的追兵紧跟不舍,等到他跑过灵璧县界时,身边已经没有一兵一卒。

前面是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后面是追兵的人吼马嘶。到此时,刘邦才懊恼不迭,仰天长叹:“唉,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贪图一时快活,却死在这荒郊野地,真要喂了狗!”

刘邦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河对岸划过来一只船,船头上站着一个粉衣女子,到了岸边,刘邦不禁惊叫出声:“怎么是你?”

从船上下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分别不久的娇妻袁佩娇。他在攻打彭城的时候,就让人把袁佩娇送回了老家安丰。那时,她已怀了身孕,不便随军打仗。更主要的是刘邦想要在彭城快活一番,怕她在身边碍事。

这个时候,楚兵的喊声已近,袁佩娇一看刘邦那凄惨的样子,就知道了他的处境,忙对他说:“什么也别说了。你先上船过河,我来挡住他们!”

刘邦还想说什么,袁佩娇夺过他手中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对他大声吼道:“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说话工夫,追兵已到眼前。袁佩娇摧马扬刀迎了过去。老船夫招呼刘邦:“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邦上了船,老船夫奋力划着桨,向对岸驶去。刘邦站在船头,眼看着袁佩娇冲进敌军中,他的心像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个小女子,武艺再高强,也是好虎不敌一群狼,肯定是凶多吉少。

当小船到了对岸,刘邦已经看不到远处厮杀的身影了。他不由得掩面痛哭起来:“娇妻呀,是我害了你呀,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老船夫说:“她死了是为了让你活呀!瞧你那寻死觅活的样,真要有个好歹。她不是白为你死了吗?”

刘邦下了船,一边抹着眼泪走,一边在心里嘀咕:袁佩娇不是在老家养身待产吗,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刘邦怎么也想不到,袁佩娇突然出现在这里,意外地救了他的命。却是因为一件不可告人的丑事。

原来,刘邦在沛县起事之后。就把吕雉送回了老家。老父年迈,老母卧病,两个孩儿尚小,家里离不开吕雉。刘邦怕妻子一人在家侍候老小,恐怕太过辛苦,特意安排审食其帮助照顾。这审食其是同村的小字辈,在眼皮底下长大的。他本来是要跟着刘邦走,刘邦觉得他挺勤快,又很本分,便让他跟着吕雉回去做个帮手。哪知道,他们俩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就都觉得很近便了,说话也没了拘束。有一天,早晨,吕雉正在对镜梳妆,审食其来了,站在她的背后瞅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嫂子,你真好看!”

从刘邦那论,审食其应该管吕雉叫婶子,但是,吕雉和审食其之间差不了几岁,吕雉不让他叫婶子,说:“叫什么婶子?听着多别扭,你就叫我嫂子,或者大姐都成,这才不见外呢!”从那以后,审食其就管吕雉叫嫂子。

吕雉回过身,粉面带笑地看着审食其说:“你真会说话,我都是孩子他妈了,还哪来的好看?”

“你真的好看!”审食其认真地说:“要不……”

审食其突然不说了。吕雉着急地说:“你怎么说半截话,要不咋的了?”

审食其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你被抓进监牢里,那狗官……”

吕雉以为审食其知道了她和汤吉的事,一下子涨红了脸,说:“你别听人瞎说!”她撩起衣襟说,“那狗官打得我身上的疤还没好呢,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审食其很同情地说:“我是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

吕雉说:“谁让我嫁给他了呢?吃点苦遭点罪不算啥,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了!”

一个女人,不论是出轨也好、失身也好,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何况吕雉又是饥渴正旺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她不能没有非分之想。再说,她又担心他知道自己的丑事,要想堵住他的嘴,只有把他拢在自己的手里。

审食其还是个没尝过男欢女爱的毛头小伙子,怎么能够经得住一个女人用心的勾引?

一个是初涉情场,刚刚尝到滋味;一个是心机深藏,情欲淫荡。吕雉和审食其处在一起,不亚于干柴烈火,俩人竟弄得难舍难分,一日不聚在一起,就好像丢了魂失了魄,活不下去了。

袁佩娇就在这个时候被送回老家,无疑对两个淫男欲女来说,像热锅泼上一瓢凉水、美梦遇上当头一棒。吕雉和审食其就像偷食的老鼠遇见了猫。袁佩娇本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没用多久,她就看出了二人的奸情。这对她来说,真成了一件天大的难事。告诉公婆吧,这个家就没法再过下去;不说吧,又觉得对不起丈夫,于心不安。她正在内心天天受到熬煎的时候,吕雉也看出她知道了自己的奸情,为了封住她的嘴,竟采取了更下流的一招儿:让审食其去勾引她。她曾一怒想杀了这对狗男女,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不仅刘家家破人亡,刘邦的颜面也会尽失,他还怎么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来?思来想去,只有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她便悄然离家,踏上寻夫之路。

袁佩娇绝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奈之举,会意外地救了刘邦。

刘邦凄凄惶惶地走在路上,心里一直惦记着袁佩娇,走了半天,也不知到了哪里。眼看天色已晚,腹内又饥又渴,只好走进一个村子,敲开村头一家的房门。开门出来的是一个老汉,年纪要比刘邦稍大。老汉一开门,屋里飘出一股饭菜的香味。不用说,老汉家里是在吃晚饭。此时的刘邦,又如从前一样不顾脸皮,开门见山地直说:“老人家,不瞒您说,我是汉王,打了败仗逃到这里,又累又饿,想找口饭吃。”

那老汉上下打量了刘邦一阵儿,半信半疑地说:“你真是那个灭了秦二世的汉王?”

刘邦说:“我哪来的假话唬你?要有吃的就给我胡乱吃上几口;要是没有,我就再去别处。”

老汉说:“你先坐下等等,我去取来!”他进屋取来几样饭菜,放在桌上,说:“你先慢慢吃着,我再拿点酒就来。”

刘邦饿得已经等不及,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汉半天没出来,刘邦听见他在屋里和一个女子说起话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会儿,老汉才端着一壶酒。脸上带笑地走出来,坐在对面说:“大王,你一边喝一边听我说,老朽姓戚,名仁,原本家在关中,因逃避战乱,才来到这里。膝下只有一女,名叫戚姬,年方十八。虽然家境不殷,倒也识得一些诗书。只因曾有术士为其相面,说她很有贵相,才至今未嫁。大王今日来此,正是天缘巧合,老朽愿将小女许给大王为妾。”

刘邦听了此话。颇感意外,不由一愣,放下了碗筷。戚仁赶紧说道:“大王,你不必谦让,刚才我已征得小女应允,愿意为大王侍奉巾栉。”说着招呼女儿出来。刘邦见那戚姬虽然荆钗布衣,没有打扮,却是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和宫中的美女比较起来,别有一种风韵。他本是好色之徒,眼里顿时射出贪婪淫光,连忙假意谦让道:“本王逃难之时,讨得一口饭食已是过意不去,怎好再让令爱委屈于我?”

这戚仁原本是个市井之徒,惯有趋炎附势之心,总想找个登天的梯子,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机会,怎能轻易撒手?虽然刘邦此时是孤家寡人,但是,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他赶忙赔着笑脸说:“老朽知道你宫中美人无数,小女能够侍奉大王,实在是攀了高枝。不要说什么委屈,只要大王不嫌弃,就是小女的万幸了。”

刘邦心里偷着乐,却绷着脸,郑重其事地说:“老丈既然这样厚爱,本王只得领情了。”他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交与戚仁,“慌乱之中,随身什么也没带,权将此物作为聘礼吧。”

戚姬接过玉佩,羞得玉面粉红,飘飘下拜,折身进了里屋。

戚仁高兴地说:“大王,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寒舍简陋,也就不讲什么排场,今夜就请大王和小女共入洞房花烛!”

刘邦爽快地说:“好,就听老丈安排!”

这正是:

人生得意做新郎,

花烛美女甚风光,

不想温柔梦正美,

还有男儿上妻床。

第五回

为逃亡舍子弃女

做美梦破国丢妻

刘邦得到手的女人多了,和戚姬三天的新鲜劲儿一过,屁股底下就长了尖,说啥也坐不住了。一个是后悔自己不该在彭城贪图一时快活,落得个如此狼狈的下场;再一个是记吃不记打,见着美女就迈不动步,光顾在这儿欢乐,忘了自己还有大事在身,还有一帮将士兄弟等着他领头。

刘邦决定要走。戚姬是新婚燕尔,自然割舍不得。一双泪眼,满脸悲戚,拉住刘邦的衣袖不撒手。倒是戚仁知道轻重、晓得厉害,拿出积蓄买了一匹好马,鼓励刘邦说:“走就走吧,儿女情长,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为。该舍就得舍,不能误了大事!”

刘邦走在路上,知道此地离砀山不远,妻弟吕泽就带兵驻守在砀山附近的下邑。他本想先去那里,转念一想,此地离老家也不算远,不如先回家看看,不管怎么说,家里尚有老父、妻儿,兵荒马乱,不能不叫人牵挂!另外,他也特别想知道袁佩娇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一路上,不时有逃难的人群慌乱地走过。这叫刘邦更加惦记家人,不由得紧着加鞭催马。忽然,远处一阵尘土飞扬,驶过来一队兵马,约有百十多人。刘邦以为是楚兵,慌忙躲进路旁的树丛。待那队兵马走近,他看见为首的将官竟是夏侯婴,连忙出来大声呼喊。夏侯婴见是刘邦,又惊又喜地说:“我从彭城突围出来,一直在这一带寻找大王,真乃万幸!”

刘邦说:“你可知其他将士情况怎样?”

夏侯婴摇头不知。刘邦懊恼地叹息一声:“这都怪我呀……”话还没完,夏侯婴突然指着一堆难民说:“大王,你看那里有两个孩子,好像是你的子女?”

刘邦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人群里相扶相伴、走得磕磕绊绊的一对男女幼儿,真是他的儿子刘盈和女儿鲁元。

两个孩子见了父亲,哇哇大声啼哭。从女儿鲁元的嘴里,刘邦知道了,昨天楚军侵占了安丰,一家人仓皇逃离途中,孩子和大人走散,父亲和妻子生死不知。

夏侯婴让刘邦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辆车上,离开人群,奔往下邑。哪知刚走了不远,后面就追来一队楚兵。夏侯婴让兵士在后面抵挡,自己驱赶着刘邦乘坐的马车紧跑。

追来的楚军将领是英布,他认得刘邦,紧追不舍。纵有夏侯婴手下的士兵拼死抵挡,他还是越追越近。刘邦为了减轻车上的重量,能够跑得快些,竟一脚一个,把两个孩子踹下车。夏侯婴起初以为是车子颠簸,把孩子摔下去的,就下马捡起,放到车上。可是,连续几次掉下去,夏侯婴看到是刘邦故意弄下去的,就大声呵斥道:“那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可以丢下他们?”刘邦说:“这个时候,我们自己都性命不保,哪还管得了孩子!”说着,又把两个孩子推下车。夏侯婴又把孩子捡起,刚要往车上放,刘邦举剑刺过来,说:“你再放,我杀了他们!”夏侯婴气得大叫道:“没见过你这么狠心当爹的!”说完,无奈地把两个孩子挟在腋下,上马跑去。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迎面又涌出一队人马。刘邦先是一惊,心里暗叫:“哎呀,这下可完了!”再一细瞅,不由惊喜过望,脱口说道:“天助我也!”

迎面而来的是一队汉兵,领头的正是刘邦的妻弟吕泽。他这几日一直在四处寻找刘邦的下落。

吕泽带来的兵马比英布多,英布自知讨不到便宜,到手的鸭子飞了,只好悻悻地收兵而去。

吕泽把刘邦接进下邑安顿下来。不久,散落的兵马都闻讯聚来。刘邦听到了很多消息,一些跟随他的诸侯,听说他打了败仗之后,又都归向了楚国。更有一个消息叫他坐卧不宁、茶饭无味,就是他的老父和妻子都被项羽掠去。他心想:自己在彭城奸污了项羽后宫的女人,项羽岂能放过他的妻子?将来就是我做了皇上,我的皇后曾被人睡过,我在群臣面前也是脸上无光。

刘邦是拿自己比别人,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为项羽也跟他一个德性呢!项羽虽然是个粗人,却从不花心。后来,项羽兵败,垓下被围,他和虞姬悲壮刎别的一幕,就足以证明他对爱情的专一。他的士兵把刘邦的父亲和妻子抓来,他自然是喜出望外。可他并没有想用奸淫刘邦妻子的办法,来以牙还牙,报复刘邦,而是专门安排了居住之处,派了佣人,好饭好食地养起来。

刘太公被抓,自思无非就是一死,一大把年纪了,倒是没有怎么害怕。吕雉却是惊吓万分,觉得必得受到凌辱不可。谁知,竟意外地成全了她的一段美事。原来,当初逃难之时,因为审食其恋着吕雉,舍不得分开,竟自愿跟着一起被楚兵掠去。项羽把他们关在一处,无意中竟成了这对淫男欲女的安乐窝。

刘邦最担心头顶上给他戴上绿帽子的人是死对头项羽,做梦也想不到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管是谁。刘邦头上的这顶绿帽子是钉帮铁牢的戴定了,真可谓是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悲乎哀哉!

刘邦回到荥阳,调来韩信。萧何也从关中派遣过来一些兵丁,很快又聚集了十多万人马。

刘邦心里还是很恼火。当初,他打着为义帝报仇、讨伐逆贼的名义出关东征,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信、魏王豹、殷王司马印、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等各路诸侯都来归顺。打彭城时,他特意拜魏王豹做大将。哪知项羽打回彭城后,这些诸侯不是跑了就是降了。特别是魏王豹,让他当大将,没守住彭城,跑回老巢平阳后,竟调兵遣将、扼守平阳关、截断临晋津河口,扬言要和汉、楚三家平分天下。

魏王豹怎么忽然会做出这个举动呢?他这是吃了豹子胆?

说起来,这事有点可笑。魏王豹回到平阳后,正在担心刘邦会不会治他的罪呢,忽然来了一个叫许负的老婆子。这个老婆子很会看相。魏王豹把她招至府中,请她看相问命,是否能知吉凶祸福。许负看他一眼,便说:“大王面带贵相,王位在身,此生足矣。”魏王豹听了心里有些不快。难道我这命只能当个王,就不能当皇帝了?这时,许负又给魏王豹的宠妃薄姬看相,她一看不由惊愕出声:“这位妃子将来必生龙种,贵为天子!”魏王豹一听,不由心花怒放。心想:我不能当皇上,我儿子能当,我就是皇上他爹了。我有这个命,干吗还听别人吆喝?

魏王豹就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自立山头、独打天下。

刘邦是越想越来气。我打不过那个西楚霸王,还收拾不了你魏王豹?我要是连你都收拾不了,那些个诸侯谁还听我的?

刘邦决定拿魏王豹出气。他派韩信带着曹参、灌婴二将,统领重兵直捣魏王豹老巢平阳。

不用说,魏王豹根本不是韩信的对手,很快就被彻底打败。

韩信把魏王豹和他的家眷一同押解到荥阳,交由刘邦处理。

魏王豹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在刘邦面前瘫倒在地,已经魂不附体。哪料刘邦铁青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模样,对他说:“瞧你那胆小如鼠的熊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半斤八两!我今天暂不杀你,看你能成什么气候?不过,得把你的妻妾留在我这里,替你领罪。”

此时,魏王豹只求活命,连忙磕头如捣蒜般地说道:“大王如此开恩,小人全凭发落!”

刘邦放走了魏王豹之后,吩咐手下人说:“魏豹老母年迈,准其返乡,其余女子全部发去织室做工。”

刘邦本不是良善之辈,怎么会突发菩萨心肠呢?原来,他早就听说魏王豹有一个爱妃,姓薄名蝴蝶,生得异常美丽,且身有奇香。他早有窃为己有之心。如今,名正言顺地掠到身边,他怕杀了魏王豹,薄姬心存怨恨,不能一心一意地顺从他,所以,才把魏王豹放了。

刘邦得到了薄姬,恨不得一口就吃到嘴里。可是却强忍着。过了几天,他假装无意溜达到织室,看见薄姬在埋头织绣,故作惊讶地对身边的人说:“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可以做如此辛苦的活儿呢?”

不待别人开口,薄姬已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罪妇是魏王豹的贱妾,大王不杀,已是感恩不尽,能为大王织衣绣锦,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刘邦说:“这怎么可以呀?魏王和我是兄弟,你就是我的家人。”说着,抓起薄姬的一只手,一边摩挲着一边说:“看看你这手细皮嫩肉的,怎可做这粗活?来人,把夫人送去后宫,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刘邦的下人知道他所说的后宫,就是他的住处。薄姬换了衣裙,涂了脂粉,等刘邦喝过酒进来,眼前已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他哪里还忍耐得住,伸手搂过薄姬,放在膝上,得意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了魏豹吗?就是为了你呀!”

薄姬依在刘邦的怀里,娇羞地说:“大王的厚爱,贱妾今生今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刘邦哈哈大笑着说:“我这就让你报答!”说着,抱起薄姬进了罗帐。

二人交欢之中,薄姬忽然想起许负之话,不禁嫣然一笑。刘邦问她:“你笑什么?”

薄姬说:“有人给我看相,说我能生个龙种,想不到竟应在大王身上。”

刘邦说:“真要如此,我就给你个龙种!”

薄姬经过此夜交欢,真就怀了身孕,十月分娩。生下一男,取名刘恒,就是日后的汉文帝。只是可惜了魏王豹,当了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他躲在老家,一边喝着闷酒,一边骂着许负。要不是说他的媳妇能生个龙种,他也不敢叛汉独立,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其实,许负说的没错,魏王豹的媳妇真的生个龙种。只不过这个种不是他的,而是刘邦的!

这正是:

一枕黄粱美梦生。

欲做君王动刀兵。

自作自受自取辱。

休怨世事忒无情。

第六回

灭诸侯心毒如虎

扶刘氏杀马歃盟

刘邦五十五岁那年,打垮了项羽。灭了楚国,在汜水的南面登基。正式做了汉朝的开国皇帝,后称为汉高祖。他把咸阳改名长安,作为京城。因为咸阳已被项羽烧毁。萧何领命前去重建,暂时把洛阳作为陪都。他派人把家人和几个媳妇及孩子都接到身边,立吕雉为皇后,公子盈为太子。又派人到灵璧一带去寻找袁佩娇的下落,什么音信也没有。他心想,如果袁佩娇还活在世上,早会闻讯找来。想到她的救命之恩,不免有些悲伤。

江山既定,总得安定人心、封赏有功之臣。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汉高祖当然忘不了让家人跟着荣华富贵,他先后封叔伯哥刘贾为荆王,异母兄弟刘交为楚王。二哥刘仲为代王。八个儿子,吕雉所生之子刘盈为太子,曹氏所生之子刘肥为齐王,戚姬所生之子刘如意为赵王。薄氏所生之子刘恒为代王。其余妃妾所生的刘恢为梁王,刘友为淮阳王,刘长为淮南王,刘建为燕王。可是,高祖就没有封他的侄儿刘信。刘信是高祖大哥的儿子,为什么不封他呢?高祖心里有个疙瘩。原来,他年轻时不干活,全靠老爹和两个哥哥养活。因为嫂子有意见,两个哥哥分了家搬出去另过。可是,他照旧到哥嫂家吃白食。后来大哥死了,他还不顾脸皮的到嫂子家去蹭饭。有一天吃饭时,他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到大嫂家,大嫂故意用饭勺把锅底刮得嘎嘎响。朋友们听到锅底响,都以为没饭了,就都饿肚子走了。等他送走朋友回来一看,一锅饭还没吃呢,他心里就记下了仇。所以,这时候才要故意给大嫂家一个眼罩戴。幸亏刘太公于心不忍,多次催促,他才赏给了一个带有羞辱意味的封号:刮羹侯。由此可见,他的心胸是多么狭小。

说到这儿,就点到了刘邦的要害。既然他连自己的侄子都这么小肚鸡肠,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让外人分享胜利的果实呢?

可以说,萧何和韩信是最大的功臣,没有他俩就没有汉朝。可是,刘邦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人。

刘邦自打出关伐楚,让萧何留守关中。萧何这个后勤部长当得尽职尽责,源源不断地向前方输送粮草和兵员,使得刘邦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可是,就是在那种和楚军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他还不断地以慰问的名义派人回来监视萧何的动向。等到韩信被杀,他又别有用心地奖励萧何,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罪名安到萧何的头上。到后来,借着萧何建议把上林苑的空地封给老百姓耕种的机会,以他心怀不轨的罪名抓进大牢。经过这一番折腾,把两个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老人从此整得服服帖帖、唯唯诺诺。

刘邦对萧何还算手下留情。可是,对待韩信就没那么宽宏大量了。

韩信感于刘邦重用之情,对刘邦一心一意,尽管有人多次劝他刘邦会卸磨杀驴,但他还是不肯背叛刘邦。但是,他虽然会领兵打仗,却对政治斗争一窍不通。他自恃功高,逼迫刘邦封他为齐王,就已种下祸根。到刘邦撕毁楚河汉界的盟约、进兵东犯的时候,他又按兵不动,再逼刘邦给他封地,这就让刘邦动了非得除掉他的杀心。等到霸王一死,刘邦就立马解除了他的兵权。又把他从拥有地广人多的齐王改为楚王。由于他收留了楚将钟离味,被人告发,尽管他逼迫钟离味自杀,还是被刘邦抓到京城,关进大牢。虽然最后把他放了,却被削了楚王封号,降为淮阴侯,被限制留在京城,失去了人身自由。不久,代相陈豨造反,刘邦让韩信和彭越随同去征讨,这俩人又借口有病,谁也没去。刘邦很恼怒,只好自己带兵出征。临走前,他就叮嘱吕雉提防韩信。不知是吕雉一手导演的,还是真有人揭发,说陈豨造反的幕后指使人是韩信。心狠手辣的吕雉就用计把韩信骗到长乐宫中,尽管刘邦曾许诺如杀他,不见天,不见地,不见铁器,也就是没有办法杀他。可是吕雉更有高招儿,把他装进黑布兜里,吊在钟楼的梁上,叫人用竹签把他刺死。

刘邦平定陈豨之后,回到洛阳,听说韩信已被吕雉处死,虽然去了一块心头病,可是怒气还是未消。这次平叛陈豨,让彭越随同出征,他竟敢装病不去,不能不给他点颜色。

刘邦正想派人去彭越那里问罪,偏巧有人告发彭越也要谋反。刘邦就派了一个使团,以慰问的名义出其不意地把他抓了起来,押到洛阳,交与廷尉审问。审到最后,虽然查无实据,刘邦却把他削职为民,流放到蜀地青衣县。吕雉这时正在长安,听说放了彭越,急急赶往洛阳,路过郑县,正巧彭越被押解至此。彭越以为是遇到了救星,就请她在刘邦面前替自己求情,说自己冤枉,情愿放弃王位,让他回故乡昌邑养老。吕雉当面满口答应,回到洛阳就对刘邦说:“你放虎归山,要办他就不能留根!”

吕雉比刘邦更狠,她挑唆刘邦不但灭了彭越的三族,斩草除根,还把彭越做成肉酱,分给每个大臣吃,警告他们:谁想造反,就是这个下场。

淮南王英布接到使臣送来的彭越的肉酱,心里头有说不出的难受。兔死狐悲,他知道刘邦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他不想坐以待毙,与其等着挨刀,不如拼个你死我活,于是他发动叛乱,兴兵东进,杀了荆王刘贾。接着西攻楚王刘交,刘交败逃到薛地,急忙派人去京城求救。这会儿,刘邦正为废立太子的事闹心,听说英布反了,就想让太子刘盈领兵前去征讨。可是太子的四个门客对吕释说:“你快去跟皇后说,决不能让太子出征。打胜了,太子还是太子;若是打败了,正好给了皇上废他的口实。再说,英布是个出名的能打仗的人,决不能小看他,朝里这些将军都是皇上的老部下,很有资格,太子领他们打仗就如羊领着一群狼。皇上虽然不舒服。可是,只要他御驾亲征,哪怕是躺在车上,那些人也不敢不卖力气!”吕释之跟吕雉一说,吕雉立刻哭天抹泪地去找刘邦,说什么也不让太子出征。气得刘邦骂了太子一顿窝囊废,到了关键时刻,还得自己出马。

不用说,英布打不过刘邦的大军,只好往江南跑,准备到他小舅子那里去躲避。这时,长沙王吴芮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吴臣继位。吴臣热情地把英布接到府中,大摆酒宴款待,一再说要帮他出兵打回去。等到半夜,英布在驿馆里醉得呼呼大睡,吴臣叫人割下了他的脑袋。

不过这次出征,刘邦让英布射中了一箭,这一箭成了他的致命伤。

在这之前,韩王信的封地在颍川。刘邦觉得韩王信没什么功劳,占据颍川要地,只知道吃喝玩乐,就把北边靠近匈奴的太原郡改为韩国,以晋阳为都城。韩王信当然知道刘邦的用意,名义上是防备匈奴,其实是把不信任的人整到远处去。为免遭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的下场,只好听从摆布。他到了晋阳不久,就以匈奴不断侵扰晋阳离边境太远为由,要求把首府北迁到马邑,为的是天高皇帝远,乐得自己说了算。没想到,不久匈奴真的打进来,包围了马邑。韩王信一面向朝廷告急求援,一面派人到匈奴那里假意求和,用以拖延时间。可是援兵没有等来,求和的消息却被朝廷知道了。刘邦派使臣来谴责他,他怕刘邦把他治罪,干脆献出了马邑,投降了匈奴。后来陈豨造反时,韩王信和他联合起来,不断地在北边攻城掠地。刘邦带兵前去征讨,韩王信和他打游击,弄得刘邦很无奈,只好收兵回来。路过赵国,赵王张敖率众到郊外迎接。张敖是张耳的儿子。张耳死后,他就继承了王位。刘邦还把女儿鲁元公主许给了他。老丈人上门,女婿自然格外热情招待。可是不知怎的,刘邦对这个女婿就是不放在眼里,说不上三句话,就是一顿臭骂,骂得在场的几个赵国的大臣都听不下去了。到了晚上,张敖安排宫里的一个美人去服侍刘邦。刘邦一见这个美人实在叫人动心,一肚子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抱着美人巫山云雨地享受去了。可是,张敖的几个大臣贯高、赵午等人却揣着一肚子火,偷偷地跟张敖说:“大王对皇上可算是毕恭毕敬、尽心竭力了。可他还这么辱骂大王,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像他这样的暴君,不如趁早除掉!”张敖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说道:“你们不可乱说!先父蒙皇上的恩典做了赵王,又让我继位,这天大的恩德我还无以为报。我怎么会加害皇上呢?”贯高和赵午离开张敖,暗地商量准备行刺皇上。第二天,刘邦途经柏人县,贯高和赵午安排刺客躲在厕所内。可是,贯高的手下有一个叫贯三的人见刘邦人多势众,怕行刺不成受到牵连,就对刘邦说:“此地杂乱,不可停留……”话没说完,见有熟人来,就赶忙溜走了。刘邦鬼精鬼灵,马上问从人:“此地何处?”从人回答:“此地赵属柏人县。”刘邦念着:“柏人,迫人,迫害人的县!”他马上吩咐:“此地不可留,马上走!”说完,就出门上车走了。回到京城,刘邦还在想着这件事。没想到,贯高因为行刺没成功,正在生气,有人说是贯三泄露了消息。贯高就要杀掉贯三。贯三逃到洛阳,把行刺的事告诉了刘邦。刘邦立即派人把贯高、赵午和张敖抓到京城。贯高和赵午尽管受到严刑拷打,也始终说行刺的事情与张敖无关。刘邦查不出张敖的真凭实据只好把他放了,但是,却把赵王的封号给取消了,改降为宣平侯,改封戚姬的儿子如意为赵王。

燕王臧荼的封地都在北方,他原本是项羽的爱将。项羽战败,他不得不归顺韩信。刘邦为了拉拢人马,不得不仍旧封他为燕王。刘邦登基做了皇帝以后,担心项羽的部下卷土重来,就下令缉拿项羽溃逃的主要部将季布、钟离味等人。臧荼担心自己也要受害,就起兵造反,刘邦亲自带兵平叛,很快就把他杀了。他的儿子臧衍逃到了匈奴那里。刘邦就让自己的同乡好友卢绾当了燕王。

燕国是汉朝最北边的一个诸侯国,紧挨着匈奴。臧荼的儿子臧衍和陈豨都投降了匈奴,他们就劝卢绾也投靠匈奴,让匈奴保护燕国。卢绾跟刘邦是铁哥们儿,怎么能轻易就背叛汉呢?可是,他跟陈豨等人来往的事情却传到了京都,刘邦不相信卢绾会有二心,就没有派兵征讨,而是叫他回朝把事情说清楚。卢绾知道刘邦说一套做一套,担心回去被害,就托病不去。刘邦猜透了卢绾的心思,就派御史大夫赵尧和他们的老乡审食其一同前去,再劝卢绾回来。卢绾不见他俩,跟身边的人说:“当初分封的非刘姓王七个就剩下我和长沙王了,皇上对我恩如父母、情同手足,我知道他不会害我,可是,吕后阴险狠毒,连韩信、彭越那样的功臣都敢害死。这时候皇上正有病。我要回去,准得遭她的毒手,等皇上病好了,我再回去解释。”这话传到了审食其的耳朵,他是吕后的人,听卢绾这样说吕后,回去就诬陷说卢绾确实反了。刘邦一听自己最信任的人都反了,气得暴跳如雷,胸口的箭伤重又复发,冒出血来。他一面令皇子刘建为燕王,一面令樊哙领兵前去征讨。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卢绾进退不得,只好投靠匈奴。

樊哙领兵走了,刘邦箭伤疼得起不来身,心里就痛恨吕后和太子,要是太子能够出征,他不用亲自前去,怎么能受此重伤?

刘邦躺在床上,病痛折磨得他无名发火。吕后和太子过来探视,都被他一顿臭骂撵了出去。偏巧,这时有人偷偷告诉他:皇后和樊哙偷偷串通,要在他死后杀害戚姬和赵王如意,夺取刘家天下。刘邦怒不可遏,立刻召来陈平和周勃,让周勃代替樊哙进攻燕地,让陈平就地把樊哙斩首,拿回脑袋。

陈平和周勃上路不久,刘邦就病得不行了。他知道自己一死,吕后就会兴风作浪,说不定会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变成姓吕的,杀了樊哙也无济于事。他想了一阵,叫人牵来一匹白马,把大臣们都招到跟前,杀了马,一人喝了一碗血,算是歃血为盟,起誓说:“从今往后,非刘姓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谁违背这个盟约,天下人共同讨伐他!”

公元前195年4月,刘邦死在长安长乐宫,死时六十三岁。

到这时,刘邦先前已封了刘贾为荆王,他不是刘邦的至亲,但跟随刘邦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封同父异母之弟刘交为楚王;封二哥刘仲为代王;封庶长子刘肥为齐王。到后来,除了太子刘盈,刘邦又封了赵王如意,代王刘恒,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淮南王刘长,吴王刘濞,燕王刘建。

异姓王只剩下南方偏远弱小的三个:长沙王吴臣,南越王赵陀,闵越王无馀。

这正是:

驴打江山马坐殿。

卸磨杀驴最合算,

家传万世唯恐短,

百姓归一称心愿。

第七回

刘邦忧心护爱妾

吕雉积虑保太子

刘邦死的时候,眼睛始终没合上,很多闹心事让他放不下。他第一个不放心的就是皇后吕雉。这个女人外表看似稳重贤惠,内里却是蛇蝎心肠。从杀死韩信、肉酱彭越,到和樊哙联手整治戚夫人,让他看透了这个女人的狠毒。更让他来气的是,英布谋反时,他让太子刘盈领兵出征,这个女人死活不让,才害得他亲自出征,受了箭伤,以致要了性命。可是,想要对付这个女人已经晚了,就因为这个,他才最不放心戚姬。

刘邦后宫有名的妃子,除了皇后吕雉,就是最早的情妇曹氏,从魏王豹手中夺过来的薄氏,还有在逃难途中成亲的戚姬。虽然他从张敖那里带回来的美人也怀了大肚子,却什么名分也没捞着,混在一个个美若天仙的宫女之中也就成了一棵默默无闻的小草。吕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心思都在情夫审食其身上,刘邦早已没了情绪,因此,刘邦不去主动找她,她从不去见刘邦。那个曹氏没有享福的命,进宫没两年就死了。薄氏为人谨慎、万事不争,就好像宫里没有这个人似的。这样一来,戚姬就成了刘邦最宠爱的人。

刘邦宠爱戚姬的原因就是这个女人最会发“贱”,就是能让人舒服、熨帖、高兴。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子能有此种本事,正是出于那种小家子气,看别人好总是既羡慕又眼红,这山望着那山高,贪心永不满足。

戚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而且她还又会唱歌又会跳舞,特别是翘柳折腰舞。跳得如仙鹤展翅、杨柳随风。每回看她跳时,刘邦都高兴得又是拍巴掌打鼓点,又是忍不住跟着哼唱。刘邦出征时常把戚姬带在身边,在宫中除了打理朝事,就是整天跟戚姬糗在一起,把那几个夫人都扔在了脑后。天下的女人哪有一个不希望得到丈夫的宠爱?吕雉尽管有个情夫尽心侍候,闺中不至于寂寞,但是看到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打得火热,而把自己冷落在一旁,还能不心生嫉妒和怨恨?

刘邦爱屋及乌,瞅着戚姬养眼,就瞅着她的儿子也顺眼,怎么瞅都像自己。再看看吕雉的儿子刘盈,觉得言行举止没有一点让自己满意的地方,简直就是个窝囊废。于是就有了废刘盈、立如意为太子的心思。

这一年,刘如意十岁。刘邦原把他封为代王。等到张敖被撤销了赵王的封号后,刘邦又把他改封为赵王,原来的代地仍旧归他。

这天临朝,刘邦召集大臣商议废太子刘盈、立戚姬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的事。大臣们一听,都跪伏在地,同声说道:“废长立幼,自古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太子册立多年,并没有什么失德的地方。怎么能随便撤换呢?”刘邦说:“我也是为社稷大业着想,太子不及如意聪慧……”

“不可!”刘邦的话还没说完,跪伏的大臣中突然站起来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朝刘邦走过来。刘邦一看,是御史大夫周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不高兴地问他:“什么不可,你把话说清楚了!”周昌心急,把脸憋得通红,吭哧半天,才说出:“我、我嘴不能言,但此事极、极极不可为!皇上要废了太子,我极、极极不敢遵命!”

看到周昌说得非常认真又非常吃力,大臣们想笑都憋得不敢出声,刘邦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声说道:“好了,此事朕极极不再提了!”

这么大的事,刘邦怎么能因为周昌说话招笑就不了了之呢?说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有点怕周昌。周昌和他的哥哥周苛和刘邦是光腚娃娃,跟着刘邦起事,出生入死,忠心不二。荥阳一战,周苛为了保护刘邦,舍身战死。周昌性子耿直,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有一次,周昌有急事到宫里去见刘邦,却见刘邦喝得红头涨脸,怀里搂着一个美女在调笑,那个美女就是戚姬。他见不得这种轻狂行为,事也不想说了,转身就走。刘邦已经看见他,放下戚姬,大步追了出来,高声喊道:“给我站住!不说明白就想走?”周昌无奈,只得返身跪下。刘邦大概是正在兴头上,想起小时候和伙伴们玩游戏,谁赢了,就骑在输家的脖颈上,当作大马在地上来回爬几圈。于是,他就劈开腿,骑在了周昌的脖子上,拍着他的头顶说:“你看朕像个什么皇帝?”周昌拱了拱身子,拧着脖子,气冲冲地说:“臣、臣看皇上是、是、是桀纣!”刘邦知道周昌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把他比作荒淫无道的桀纣,这可让他大失脸面。从那以后,他看见周昌就有点心虚。今天废立太子的事,周昌这样表态,无疑给他在兴头上泼了一瓢凉水。

散了朝,周昌第一个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擦着额上的汗。刚下了台阶,迎面过来一个太监,一把拉住他说:“跟我来。娘娘有请!”

“娘娘请我干啥?”周昌心里正在疑惑着,已被太监拉到宫殿东侧,刚进入一个小角门,就看见吕雉站在那里。周昌慌忙行礼,却见吕雉扑通一下跪在他的面前,吓得他赶紧也跪下。

吕雉说:“汾阳侯,多亏你今天救了太子,我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

原来,这些日子,吕雉已探知刘邦有更换太子的心思,天天上朝时躲在大殿东侧偷听。

周昌说:“原是这事呀,我极极不赞成此事,是出于公心,不、不、不是为了私情,娘、娘、娘娘行此大礼?小臣担当不起!”

吕雉说:“若不是你今天的极极不可,太子恐怕就被废了,我也就没命了。救命之恩我一定要报答!”

说起来,刘邦是出于对戚姬的好心却办了坏事,害了戚姬母子的性命。他把这么重大的事情很轻易地提出来,在他有能力办到时却没尽心去办,反而又很随便地一笑了之。就等于把吕雉和戚姬之间的矛盾公开化,摆在了有你没我的敌对状态。对于这种关乎生死存亡的斗争,任何人都不会做待宰的羔羊,不能不做最后一搏。吕雉对戚姬心生仇恨,乃至动了杀机,这是很自然的事。

刘邦下朝,回到威姬宫里。威姬听说废立太子的事情没有办成,立刻寻死觅活地大哭大叫起来:“哎呀,皇上不为我们母子着想,我们母子真是没法活了!”刘邦心烦地说:“不是我不想让如意当太子,大臣们全都反对,如果朕违背众意,硬要他当了太子,恐怕也不安稳。”

戚姬扑在刘邦的怀里,伤心欲绝地说:“皇后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把我们母子视为仇人,陛下要是不在了,我们母子的命就攥在她的手心,哪还有好果子吃?”

刘邦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我都知道,你先别急,等我再找机会。”

这年冬天,英布造反,刘邦本想叫太子出征,却遭吕雉一再反对,无奈只好御驾亲征。结果,受了箭伤,回到长安后,伤情加重,刘邦对太子更加生恨。要是他能够出征,自己怎么会受伤?眼见自己活不长了,心里就更想换掉太子。他几次把张良找来,征询他的意见。这时的张良已经淡出朝廷,不问政事。他原本是韩国人,韩国被秦国灭了,他只想报仇复国,这才投奔了刘邦,等到汉朝统一了天下,他认识到国家再不能回到诸侯争霸、四分五裂的纷争局面,便想退隐归林,遁于世外。他借口身体不好向刘邦辞行,刘邦说什么也不放他走,答应他不用上朝,有了大事才会请他出主意。更换太子的事情确实重大,刘邦知道大臣们都反对,所以,更想听听他的意见。他看出了刘邦内心的忧虑,也理解刘邦的无奈,但是刘邦找他几次,他都明确地回答:“这事不可!”

这时候,吕雉也想到了张良。她知道,太子的地位随时都有被如意取代的可能,所以,心里一直很焦急,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主意,就想到了张良。能够给刘邦起到决策作用的人只有张良,若是他能出来为太子说话,刘邦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吕雉亲自登门拜访张良。这让他很为难。他过多地过问皇帝家的内政,难免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得罪谁都是惹祸上身。他想了半天,提出了一个建议,把“商山四皓”请来,给太子做宾客。只要让皇帝看到太子和这四个人在一起,事情就算成了。

吕雉知道,“商山四皓”是秦朝时的四个博士: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秦朝灭亡后,这四个人拒绝刘邦重金邀他们入朝为官的请求,隐居商山。

吕雉说:“当初陛下都没有请动他们,我能把他们请来吗?”

张良说:“事在人为嘛,只要舍得出钱,再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说不定就能请来。”

吕雉说:“好吧,我去试试!”

不知道吕雉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道请来的“商山四皓”是真是假,反正没过几天,太子刘盈的身边就多了四个白胡子老头。

这一天,刘邦家宴,他看见太子身后站着四个谦恭的老头,就问太子:“你带着这么四个老头子干啥?”

太子说:“他们是‘商山四皓’,特意前来投奔我的。”

刘邦心里挺不高兴。这几个老家伙,当初我请他们下山来帮我,一个个端着臭架子死活不肯,怎么如今倒跟了太子呢?

四个白胡子老头看到刘邦脸色不悦,一齐上前行礼说道:“我们听说太子仁义谦恭,礼贤下士,天下人都愿意为他效力,我们就想用余生来服侍太子。”

刘邦听他们说完,不由叹了口气,说:“难得你们此心,好好地服侍太子吧!”说罢,起身离席,回了寝宫。

戚姬看见刘邦闷闷不乐地回来,便赔着笑脸小心地侍候,又是端茶,又是捶背,娇滴滴地围着他嘘寒问暖。刘邦看着她娇小美貌的样子,心里更加难过,不由得连连重叹了几声。戚姬把头垂在他的肩上,樱唇对着他的耳根说:“陛下,什么事这样叫你忧心?”刘邦抚弄着她的柔发,无奈地说道:“我是为你忧心啊!”戚姬贴着他的脸,娇声说:“你让如意当了太子,我还有什么可让你忧心的?”刘邦紧搂着她的双臂,说:“我是想让如意做太子啊,可是不行了,‘商山四皓’都来辅佐太子。他的羽翼已经丰满,看来吕雉真要当你的家了!”

戚姬一听,扑在刘邦的怀里,悲伤欲绝地痛哭起来。刘邦把她拉起来,强作欢颜地说:“不要哭了,容我慢慢再想办法。你来跳个舞,我给你唱个歌吧!”

戚姬抹去泪珠,拭弄了一下衣裙,然后,轻移莲步,折腰舒臂,缓缓地跳了起来。刘邦随着舞步,用手打着节拍,满怀心事地唱道:

鸿鹄高飞,一举万里,

羽翮已就,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当可奈何,

虽有矰缴,尚安所施。

刘邦知道,太子刘盈的地位已不可更改,他不能不为戚姬做最后的安排,他决定让如意到他的封地赵国去,一来可以远离朝中的鸡争狗斗,二来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担心如意势单力孤,特意派了强硬耿直的御史大夫周昌去做赵相。有这么个人人都敬惮的大臣给如意做帮手,吕雉就不敢轻易对如意下手了。

这正是:

身前身后难顾全,

死不瞑目也枉言,

纵使叱咤凌云志,

西去黄泉化青烟。

第八回

赵王势孤遭毒害

戚姬失宠做人彘

自古以来,很多帝王都迷信,讳疾忌医。

刘邦病重,有人盼他死,有人怕他死。

吕雉因为刘邦已经知道了她和樊哙串通,要在刘邦死后杀死赵王如意、夺取刘家天下的阴谋,派了陈平和周勃去杀樊哙。要是刘邦病好了,肯定要收拾她。所以,她就想趁刘邦在病中下药毒死他。可是,她把这个主意跟审食其一说,吓得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摆着手说:“不可,不可!你药死了皇上,朝中的大臣绝对不会放过你!”吕雉无奈,只好把这个心思放下。

当然,最怕刘邦死的就是戚姬。她知道这个保护伞没了,她的下场是什么。所以她拿出重金,四处求医给刘邦看病。医生检查后都认为,刘邦的伤病可以治疗。

谁知这工夫,刘邦却耍开了流氓无赖的那种泼皮威风,对着医生大骂:“朕平民出身,手提三尺剑定天下,乃是天命所归,病也要听天由命,如果上天要我死,就是神医扁鹊在世,也是无益。你们都走吧!”

刘邦拒绝求医,戚姬是哭得要死,吕雉是乐得要死。只会任性、撒娇、缺少心计的威姬这会儿只知道哭天抹泪,可心狠手辣的吕雉却在做着重要的筹划。她要知道刘邦死后,大权将会落入何人之手。所以,当戚姬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悲悲切切地哭泣时,她开始死死地守在刘邦身边,不许旁人靠前。当刘邦清醒过来时,她靠近耳边,极其谦恭又极其温柔地问道:“萧相国年事已高,他老了,谁可接替他呢?”

刘邦闭着眼睛说:“曹参可以。”

“曹参以后呢?”

“王陵可以。但是王陵憨直,可叫陈平辅佐。陈平智谋有余,但是难以独任。周勃虽然不善言谈,但为人忠厚,将来安定刘氏天下的必是他,可令他为太尉。”

吕雉又问:“王陵、陈平之后呢?”

刘邦扭过头说:“以后的事情你就不会知道了!”

吕雉听刘邦说的这几个人。都是汉室的忠臣,没有一个可以为她所用,心里很失望。想到刘邦临死还杀了唯一可以指靠的樊哙,心里就更增添了仇恨。正是出于这种心理,才让她生出了一个更毒的恶念。

刘邦死了四天,尸体还在宫里放着。吕雉封锁消息,秘不发丧。大臣们有的想进宫来探视刘邦的病情,一律被吕雉挡在门外。

吕雉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的弟弟吕释和情夫审食其。她把二人找来商量。想借皇帝病重召那些功臣宿将都来进宫探视。到时候暗伏刀斧手,进来一个杀一个,把朝廷大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吕释和审食其都觉得把握不大,劝吕雉再想点别的办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曲周侯郦商的儿子郦寄和吕释的儿子吕禄是酒肉朋友。有一天,俩人在一起喝酒,吕禄喝醉了,就把皇帝已死的事情说出来了。郦寄回家就跟他爸说了,郦商怕事不属实,马上去找审食其,一见面就吓唬他说:“辟阳侯的棺材可准备好了吗?”

审食其感到很奇怪:“曲周侯真会开玩笑,我好好的,干吗要准备棺材?”

郦商正色说道:“圣上驾崩四日,宫中秘不发丧,想要借此杀害忠良。岂不知灌婴重兵驻守荥阳,周勃领命代替樊哙讨伐燕地,还有无数佐命功勋把守各地,要是听闻朝内同僚被害,杀进京都,你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无一兵一卒,你怎保得了皇后和太子?到那时,怕是你全家都要性命不保!”

审食其一听,吓得头上冒汗,腿肚子转筋,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真不知此事,我马上去告知皇后!”

审食其前脚送走郦商,后脚就进了皇宫。吕雉听说事已泄露,只好传令发丧。

这一年,太子刘盈十七岁,继位做了皇帝,号惠帝。吕雉被尊为皇太后。惠帝不谙世事,朝中之事都由吕雉掌管。

吕雉大权在握,最想收拾两个人,一个是陈平,一个是戚姬。

陈平奉旨去杀樊哙。陈平要是真把樊哙杀了,拎着樊哙的人头回来,吕雉就让陈平的脑袋落地。她不敢冲朝中大臣痛下杀手,但她这回要拿陈平开刀,杀鸡给猴看,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谁知没过几天,陈平就急匆匆地回来了。这时候,吕雉的妹妹吕媭正在跟她哭闹,说樊哙被冤,都是陈平使的坏,一定要把陈平杀了。

眼见陈平来了,吕雉急忙问他:“你把樊哙斩了?首级带回来了?”

陈平说:“臣还没有到皇上灵前拜祭,就来见皇后,就是免得皇后着急。”

吕媭哭嚎着说:“你不用假模假式地来表功,是不是你把我家侯爷杀了?”

陈平赔着笑脸说:“夫人,小臣斗胆也不敢杀了你家侯爷。”

吕雉听见陈平话里有话,赶忙问道:“你没杀了樊哙?”

陈平说:“臣知道樊侯本是功臣,怎敢随便加刑?只是押解来京,听候皇后发落。”

吕雉听说樊哙没死,立刻转怒为喜,对陈平夸奖道:“难怪皇上夸你有先见之明,果然与众不同。樊哙现在哪里?”

陈平说:“臣因急于奔丧,星夜赶回,樊侯不日即到。”

陈平这个人,脑瓜灵活心眼多,最会见风使舵。当初,他看见项羽的势力大,就投奔了项羽。因为打了败仗,他怕项羽收拾他,又跑到刘邦那里。他原来品质就不好,和嫂子私通,到刘邦这里又大肆收受贿赂。

由于正在用人之际,刘邦不顾部下的反对,仍然重用他。这次刘邦叫他和周勃去杀了樊哙,走在路上,他就动起了心眼,跟周勃说:“皇上正在病中,心烦意乱,咱们可得谨慎行事。樊哙是朝廷的重臣,又是皇上的亲戚,皇上气头上叫咱们杀了樊哙,等他病好了气消了,还不得怪罪咱们?要是皇上死了,必得吕后掌权,樊哙是她的妹夫,又是她最信任的人,咱们把樊哙杀了,她还能放过咱俩?”

周勃是个老实人,没心眼,听陈平这么一说,觉得这个事真挺棘手,就说:“你、你、说、咋办。我、我、我听你的!”

陈平卡巴卡巴小眼珠子,说:“我看这么办,咱们把樊哙抓起来,用囚车押回去,在路上慢慢走着。静观朝廷的动静,随机应变。”

周勃说:“好、好吧,就依、依、你说的办!”

俩人赶到樊哙军营,宣读圣旨,由周勃替代樊哙执掌将印。陈平用囚车押着樊哙回京。没过三天传来刘邦死讯,陈平让随从押解囚车,自己骑马连夜赶回京都,向吕雉来表功。不用说,等到樊哙回来,吕雉十分高兴,当众表扬陈平有先见之明,提升他为专门辅佐惠帝的郎中令。

刘邦一死,戚姬失去了靠山,自知吕雉不会放过她。想要死,又惦记儿子;想要活,又知活罪难遭。正在活不起死不起,一天天不知怎么过的时候。吕雉已经问过陈平:“戚姬蛊惑先帝,图谋篡权,你说怎么处置她?”

奸猾过人的陈平说:“宫内之事,小臣不便多言,全凭太后做主。”

吕雉说:“那好,我就来当一回家!”

吕雉马上命人把戚姬传来,对她说道:“你知不知罪?”

此时,戚姬已经知道在劫难逃,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像一个抬上祭台的羔羊,任人宰割了。吕雉手指着她骂道:“你狐媚先帝,专宠后宫,致人生怨,此一罪也;先帝病中,你变本加厉,淫行房事,害死先帝,此其二罪也;你欲废太子,以子代之,其三罪也;你背后诽谤国母,图谋篡宫,此其四罪也。余罪不论,只此四罪,该当怎样处置你?”

戚姬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心里早已灵魂出窍,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吕雉一声令下:“来,把髡钳为奴的刑罚给她加上!”

当即几个宫奴扑上来,把戚姬的绣服扒掉,换上麻布粗衣;又用火钳把她一头的青丝拔光,渗出的鲜血和她的泪水一道道从脸上流到地上。吕雉冲她冷笑道:“你平日里施娇得宠、作威作福,今天我要让你尝尝苦头!”说罢,命人给戚姬套上赭色囚衣,圈进做苦工的永巷内,派人看守,限定每日舂米一石,少舂半升,就杖责百下。

吕雉本来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戚姬置之死地的,可她却还要戚姬遭些活罪,不难看出这个女人的心有多么狠毒!

戚姬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干得一些日常针线织补、烧炊浆洗等家务,却不曾出过大力。再加上这些年锦衣玉食,养得一身娇嫩,只知歌舞弹唱、哄得君王高兴,哪曾做过一点辛苦之事?她在暗无天日的米房里。从早到晚地用石杵舂着米,手磨出了血,脚站得肿了。单细的身躯疲惫得摇摇晃晃,随时都要瘫倒。可她得咬牙挺着,舂不够一石米,那顿杖板要打得皮开肉绽。

这会儿,戚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死,心里只是想着儿子如意。她知道儿子年幼单纯,身边虽然有周昌保护,可是她知道心狠手辣的吕雉决不会放过他!满心的怨恨、思念和忧虑无法诉说,不由得化成了一首悲愤的哀歌:

子为王,

母为虏,

终日舂至暮,

常与死为伍,

相隔三千里。

使谁告诉汝?

有人把戚姬唱的歌告诉了吕雉。吕雉一听,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知死的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老娘几只眼?”

吕雉打发使臣去赵国,传赵王如意进京。使臣去了三次,赵王都没有前来。吕雉大怒,准备派兵前去捉拿,陈平出班奏道:“臣知赵王不肯奉旨回京,定是周昌从中作梗。只要先把周昌召来,赵王失去支撑,到那时再召他前来,他就不敢不来了。”

吕雉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立刻传旨召周昌回京。周昌心地过于耿直,也没多想,跟着使臣回到京都。吕雉见他,就责备道:“我两次三番传赵王进京,是你拦着不让回来吧?”

周昌说:“赵王年幼,是臣不、不放心他一人回来!”

吕雉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难道你是怕我害了他不成?”

周昌说:“太、太后害、害不害他,臣不敢妄说。先帝命臣为赵相,臣只、只、只知道忠心护主,就像当年臣、臣、臣力陈不废太子,都属为、为、为公而不徇私情。还望太后念、念、念及赵王乃是先帝骨血,垂情怜、怜、怜之!”

吕雉本想用违逆之罪重惩周昌,听他说及废立太子一事,心里不由多了一份犹豫。毕竟自己的儿子得以保全太子的地位,周昌功不可没。此时加罪周昌,难免落下无情无义的话柄。于是,她换下一脸的恼怒,假装关心地说:“本宫念你忠心可嘉,不追究你违抗之罪。一路劳苦,就在京都好好歇息吧!”

吕雉明里放了周昌,暗里却派人监视他,不让他离开京城,实际上是把他软禁起来。

吕雉放过了周昌,可不能放过赵王如意,她又传旨让赵王进京。可怜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周昌给他当依靠,吕雉叫他进京,他只能乖乖地顺从。

惠帝虽年少,心地却仁慈宽厚,性情跟他的母亲大不相同。他看见戚姬被罚做苦工,于心不忍,曾经多次哭着向他母亲求情,都遭到母亲训斥;听说母亲又把赵王召来,知道心怀歹意,等到赵王拜见过太后,就把赵王叫到自己宫里,和他同吃同住,时刻都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赵王有这样的哥哥护着,没觉得有什么担忧,只是央求惠帝让他早点见到母亲戚姬。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做苦工,没日没夜地思念着他。惠帝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好用各种借口来安慰他。赵王时常耍小孩子脾气,抱怨惠帝不向着他。

吕雉召来赵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除掉这个祸根。可是,由于自己的儿子和他形影不离,总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几个月,到了冬天。惠帝以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母亲已经不怎么关注赵王,可能是打消了歹意,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有一天,惠帝要出去打猎,因为要起早,看见赵王还睡得正香,外面天气又很冷,就没忍心叫醒他一起走。等到中午回来,惠帝惦念赵王,没有先去拜见太后,直接就回了寝宫,看见赵王还在蒙头大睡,才放下心来。等到侍从送上午膳,惠帝轻轻揭开被子,不由得一声惊叫,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倒。躺在被窝里的赵王七窍流血,脸色黑紫,双眼惊恐地睁着,已经中毒死去。

惠帝知道是谁害死了赵王,可是,凶手是他的母亲,他又能怎么样呢?

惠帝大哭一场,用王礼安葬完赵王,又去恳求母亲:“母后,赵王已经死了,戚夫人够可怜的了,你就放过她吧!”

吕雉面带笑容地说:“儿放心吧,母后不会为难她的。”

惠帝跪下,给吕雉磕了一个头,说:“儿替赵王谢谢母后!”

惠帝走了。吕雉冲惠帝的背影冷笑一声,令人把审食其叫来,对他说:“赵王已经死了,那个狐狸精留着已经没用了,你说让她怎么死?”

审食其说:“杀死她,吊死她,你说了算!”

吕雉瞪他一眼说:“杀死她,吊死她,我叫你来干吗?”

审食其挠着脑袋为难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吕雉恨恨地说:“我决不能便宜了她,我要让她欲活不成,欲死不能!”

审食其忽然拍了一下手说:“要不,就像宫里杀猪那样?”

吕雉一拍大腿说:“这个法子好!”

原来宫里杀猪,也是吕雉出的点子。把猪捆上绑上嘴,让它叫不出声,砍掉四蹄,活着拔毛,等到拔光毛,猪才流尽血死去,这样杀猪是活肉,吃着香。

吕雉立即叫人把戚姬带来。戚姬还以为又要免不了一顿毒打,身子早已抖个不停。哪知吕雉一声吆喝,几个恶奴扑上来三下五除二,把她剥个精光,按在案子上,先灌聋药,熏聋耳朵;再灌哑药,治成哑巴。接着,挖去眼珠,剁去四肢。可怜戚姬疼痛得哭不出声,流不出泪,缩成一个浑身是血的肉团。吕雉一边举杯喝着酒,一边绕着戚姬走了一圈,冷笑着说:“我让你卖乖争宠,跟我作对。今天我把你做成人彘,这就是你的下场!”说完,命人把戚姬扔入宫廷后院的茅厕之中。

吕雉让宫人把惠帝引来,观看她的杰作。惠帝正闲得无聊,听说去观看人彘,觉得很新奇,便急着跟去。到了茅厕,惠帝对宫人说:“你把我领这儿来干啥?”宫人打开茅厕盖板,指着下面说:“陛下请往里看!”惠帝探头一瞧,茅厕的屎尿中露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两眼无珠,露着两个窟窿,只有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知道这是个活人。惠帝内心恐惧,转身说道:“此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宫人说:“此人就是赵王之母戚夫人,被太后制成人彘。”惠帝一听,拔腿就跑,回到寝宫,伏床号啕大哭。

第二天,服侍惠帝的太监前去跟太后禀报:“昨天皇帝看了人彘,一夜未眠,又哭又笑,水米未进,像是吓病了!”吕雉听说儿子病了,急忙跟着太监来到惠帝寝宫。惠帝依旧躺在床上,并未起身迎接太后。吕雉吩咐太监:“快去请御医前来,给皇上诊脉!”

惠帝闻声,挥了一下袖子,哽咽着说道:“人彘之事,非人所为。戚夫人服侍先帝多年,怎能如此对她?我已生病,不能再治理天下。就请母后做主吧!”

自此,惠帝不再关心朝政,每日放纵自己,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朝廷大权全部落入吕雉手中。

这正是:

世上都说女人狠,

吕雉出手惊破魂,

毒杀害死平常事,

人彘奇刑闻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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