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已经停工三个多月,盖了一多半的水泥灰色的高楼,露着尖利的钢筋茬矗立在那里,带着某种凄惨冷清的意味,如凋谢的花朵般萎靡。这个烂尾楼下面的工地上,还有几座临时房没有拆,其中一间就住着一忠、葛八、老木头、傻大个儿他们一伙人,在这里等着包工头发工钱。他们已经半年没拿到工钱了,甚至还有去年积累下来的欠款也没拿到。这半年来,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可是,钱还是等不来。
一
今天一大早八点多,一忠的心里就不痛快。因为槐花给他打电话,想叫着他出去玩。她说:“我已经一个月没休一天班了,今天好不容易休一天班,想出去玩玩。今天是五一节。”
这使一忠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是同时又心里打鼓。他很喜欢她,一忠明白,槐花不漂亮,但是她很可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小妞不错!”但是,他却说不行。他今天不能跟她出去玩了。今天有事。其实他今天根本屁事没有。现在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葛八他们一大帮人闲扯淡。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没钱了。他的身上总共加起来还剩了一百二十五块零五毛。他还要用这些钱再支撑一段时间,等着能够发下工钱来。他们现在每天的伙食费不超过四块五毛钱,也就是一顿饭一块五,基本就是天天面条,就算是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他在听到槐花说出去玩的时候,嘴里呃呃呃着没说行或不行,其实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一出去,至少要吃一顿饭吧?两个人吃一顿饭起码也要五十块,如果再买点儿其它的东西,比如公园门票什么的,那就要五六十、七八十不等,如果再买点儿零食、坐车,那他的钱还可能不够,那他就再也没钱吃饭了。这种心里对没钱的恐惧,使他在呃呃呃地支吾了几句之后,几乎就是在一闪念的情况下决定拒绝。这使他的心里感觉非常痛苦,因为他很想跟槐花一起出去玩,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感觉自己很没用,他在心里骂着说:“他妈的没钱连泡妞也不行!”这种没钱的现状也使他感到丢人,难以启齿,内心深处不免产生着深深的自卑;同时,又恨自己没本事赚大钱。
一忠有一双温和的眼睛,目光就像绵羊一样温驯,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善意的微笑,个子不高,圆脸,给人温和敦厚的感觉。这时候正在心情郁闷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听着葛八他们闲聊。因为心里憋了火,所以,他感觉葛八这帮人说话嘴里不干不净,语言粗俗,讨厌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