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天待在菅草岭,外边的事不大知道。我只知道,当年与我一同退人中国,来到哈尔滨的老哥萨克,现在只有十几个人还在,这次都准备去澳大利亚啦。”
“都年岁不小了吧?”
“我是最小的,也快六十啦。”
“唉,抛掉了牧场,到那里怎么生活呢?”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不过,办法总会有的。当年,我抢回薇拉,哪里想到哈尔滨会有个菅草岭,能容下我们呐。这不,牧场也办了三十多年,日子也过来了。你说呢?我的薇拉……”
“话虽是这么说,可要看孩子们一眼就难啦!”
“这次,柳嘉大婶不会跟你们走吧。”
“当然不会。她有丈夫、儿子,早就加入了中国籍,是中国人,往哪走啊!不像我们老两口,无国无家,无根无基,只能寄人篱下,四处漂泊。”
“我老啦,走不动了,但愿这次迁移是最后一次。”
“木木,这次我们走,你妈妈受的打击最大。别看她平时忙着照顾你们爷俩,不大到菅草岭来,但我们知道,她是很爱我们的。以后,你要多关照她啊!”
“是。我会的,您放心吧。”
木木说着眼中湿润起来。
“上帝啊,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这样艰难啊……上帝,祈求你,照看一下,我们这些被遗弃的孩子吧……”
薇拉奶奶望空画着十字,痛苦地喃喃着。
我和木木待到差不多天黑,才告别出屋。谢苗爷爷和薇拉奶奶,扶着我们的手,把我们送到牧场外的大路口。
“孩子们,来!让我们,和菅草岭牧场,我们的家,告个别吧。以后,这里再也不属于我们啦……”
说着,谢苗爷爷、薇拉奶奶,用双手扫开一小片雪地,露出下面短短而柔密的黄色牧草,然后,匍匐在地,把脸贴在枯草地上,用那苍老开裂的嘴唇,亲吻着冰冻的土地。泪水就那么一行行滴落,挂在牧草枯干的茎叶上,冻成了一串串闪亮的冰珠。
木木俯下了身,我也随着俯下了身。
在我的脸颊接触到绒绒牧草下的冰封土地时,我感觉到的不是凉,不是冷,而是一股酸楚的热流……好久好久,我才明白,那是我的泪水啊……
从菅草岭回来后不久,木木对我说:“我想跟教授请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