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也是在秋天,在庄稼收割之后。那几天他执意回家,不肯留在医院,瘦得两腮深陷,额头愈发宽阔,已不大能说完整的句子,看到我就是两个字:回家。到家后的第二天下午,我把他抱出来放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母亲在厨房里用地锅蒸馒头。我坐在他身边,顺着他抬头的方向看到烟囱里白色的炊烟突然四下里凌乱,心中一阵绞痛,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如今他睡在他曾如婴儿般呵护过的稻田里,每到秋天,被一地金色的稻穗环抱。偶尔,想提早去看他,需要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裸露的小腿被水稻密实的叶子划伤,疼而痒。鼻孔里,却是清新而香甜的味道,是庄稼将熟未熟时散发出来的青春味道。我想他是属于秋天的,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季节,从这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
在梦里,在秋天,每次一步步靠近那个熟悉的地方,总有难以抗拒的温暖与哀伤。那里,是我永远的源头,虽然我早已流走,在岁月的河流里孤独地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