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都对母亲做了些什么?自从出事之后,整整两年的日子里,母亲在别人鄙薄的眼神里夹着尾巴做人。而最让母亲憔悴的,是我的冷漠。我视母亲为耻辱,对她冷着脸,很少和她说话。母亲有时上夜班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以为我睡着了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叹口气,我却故意装着梦里翻身躲开她的抚摸。
我无法不愧对母亲。
开学时,我带着母亲一起去了北京——我已亏欠母亲太多,不愿再让母亲一个人孤独过活。
大二那年的一天,我给母亲念了一封从广东寄来的信。听完信,再苦再难也不哭的母亲却哭得像个孩子。这封信是那个柜台主管写来的。他说这些年他都在经受良心的谴责,他用令人不齿的行为伤害了一个善良朴实的母亲。虽说当时他是害怕丢饭碗才不得已那样做,但仍然不可原谅。他后来之所以下决心辞掉商场的工作到广东去打工,也是想减轻一点内心的负罪感,他说他收到我的信后,特地从广东回到县城,找到当年商场里知道那件事的所有人,和盘托出了当年的实情。
在此之前,我设法联系到了这位当年的柜台主管,告诉他,当年母亲为了我默默放弃了尊严,如今,即使这份尊严已经沉入光阴的河底,我这个做女儿的也有责任将它打捞上来还给母亲,因为这本该属于她。
我将母亲瘦削的肩头贴近我的胸口,我发现,自己竟高过母亲半个头了,我对母亲说:“妈妈,不要哭,要笑,因为女儿已经潜入光阴的河流,把你的尊严又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