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放下电话,一些悲哀浮上心头,眼眶湿润,视线模糊了。他轻轻抹了一下,默默站立那儿,呆呆盯着窗户外面。一只麻雀在窗下拉过的电话线上飞起,落下,飞起,落下。老伴还在给家具过水,那些跟随了她一辈子的箱子柜子,尽管已经斑驳色花,她却宝贝似的每天都要擦洗一遍,边边角角一尘不染。屋子里突然没有了一丁点儿响动,她感到有些异常。平日里老王放下电话总要说说电话里的事,或议论或感慨,唠唠叨叨个没完。今个怎么了?她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瞅了瞅他。
“怎么?有事吗?”
“老李走了。”
“啊?什么时候?”
“一早,说是七点多钟。”
老伴把手中的抹布放到脸盆里,往前挪了几步,靠到老王面前。
“过年的时候不是说还挺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呀,这清明节还没过几天呢。”
“唉,人老了,说不行就不行了。我先到厂里告诉一声,说是明天就出殡。”
“把外套穿上,天还冷着呢。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花都开了,说冷就冷。”
老王和老李是老同事了,俩人在同一个车间干了一辈子。那是以前的老二车间,这个车间早几年就没有了。厂里换了新机器,完全不用这个车间了。那时候老李在乙班,老王在甲班。无论是上早班中班还是夜班,老李每天都是早到半个钟点和他交接班。他总是那么一股认真劲,问得很仔细,可是他们从不曾争吵,只是商量怎么样做才好。哎,老王叹了口气,他们好长时间没有那么认真那么亲切地讨论什么事了。这几年老李身体不好,见次面也不怎么说话,唉,以后不用说了。
老王比老李小几岁,退休那年厂里成立了退休支部,那时候他算最年轻的,又住在工厂宿舍,离厂子很近,一半是厂里指派,一半是大伙同意,就选了他做书记。前几年,退休职工的组织关系全部转到街道委员会,可是大伙好像习惯了,特别是几个家住得远的老伙计,有什么事还是愿意找他,连家属孩子也是。他也乐意跑跑,每年总要去几家看几次。
天气并不真的冷,春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走到工厂门口的时候,老王觉得身上已经有些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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