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灰头黑脸地站在狗剩儿的小叔面前。他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把我安顿在他宿舍。几天后,他带我去了砖场的院子,指着一堆砖说,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把这堆砖搬到大卡车上。我简直有点摩拳擦掌了。
第二天,我发现胳膊腿儿软软的不听使唤。我连拿起一块砖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硬撑了五天,第六天,我对狗剩儿的小叔说,我想回家了。他哈哈大笑,他说,小子,你一来我就给你爹捎话了,让他来领你,可他说,就让你在这里呆几天,这回可是想家了吧。
回到家才知道,我离家出走后的头三天,我爹娘硬是没有吃下一口饭。二叔用烟斗指着我,对爹说,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爹摆手,说,罢了,不离家,他不知道家的好。他的话,忽然让我鼻子一酸,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下眼泪。
C
第二次离家出走,是因为大妮儿的姑姑。
大妮儿的姑姑远嫁云南。这次她回娘家,受村里一位老光棍的委托,她带来了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婴儿父母因家境贫寒,难以抚养。
一群孩子挤在老光棍家里,看那婴儿。婴儿粉红的脸,黑亮的眼睛,小拳头紧握着。大家嘻哈着,争着去摸小婴儿嫩嫩的小拳头。
我也挤在一群孩子中间,心,却在一个劲地往下沉,下沉。早听狗剩儿他们说过,我也是大妮儿的姑姑从云南带来的。
大妮儿的姑姑在村里住了一个月,我沉默了一个月。很多个傍晚,我默默坐在地头,直到村里炊烟四起,爹亮起嗓子喊我回家吃饭。
我想回去看看亲爹亲娘。这个想法第一次升起后,便再也按捺不住。暗自揣摸了很久,我决定又一次离家出走。在大妮儿的姑姑踏上归程的前一天,我便失踪了。我偷偷拿走娘锁在箱子底下的钱。
在省城,我和大妮儿的姑姑踏上同一辆列车。当我出现在大妮儿的姑姑面前时,她同样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她对我说,大贵,你可不能昧了良心。我求她,姑姑,我就是想看看亲爹亲娘,看一眼也行。她疑惑地看着我,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终于站在了亲爹亲娘面前。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亲娘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而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眉毛,鼻子。亲娘嗫嚅着,说,这,这怎么好?然后,她的眼泪出来了。我想喊她一声,却张了张嘴,什么也喊不出来,只低了头,眼窝一热,眼泪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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