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文人里,一定不乏桃源情节。桃花源犹如蓬莱仙境,它代表着一种优美、闲适、轻松、自在的生活情调。但凡识得几个字的人大约都知道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样的洞天福地,千百年来不知让多少人心弛神往,歌咏不绝。现实生活的压力越大,人们对桃花源的向往就越强烈。
一次汪曾祺与人同赴湖南桃园县,当地文联安排他们游桃花源,其中一人听说这个桃花源是假的,立刻兴味索然。桃花源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它与众多的童话故事一样,不过是文人头脑的产物。文人运用自己的想象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谎言。当这些美丽的谎言经过千百次的重复之后,人们不由的相信这是真的了。“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所有童话故事里关于爱情的美丽结尾,也是现实生活中爱人们所向往的美丽归宿。
现实生活中,不仅男人离不开谎言,女人更离不开谎言。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更是在爱人精心编织的谎言种如痴如醉。继而用心描摹那些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细节。描摹的次数多了,也就深信不疑那是真实存在的了。
张爱玲《色戒》里的王佳芝,仅仅根据朦胧的灯光下易先生一个含混不清的侧影就描摹出了自己内心所渴望的那份温柔的怜惜,从而断定“这个人真爱我的”。她陶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一步步深陷其间不能自拔。
这谎言是那么美,美的像盛放的碧桃花,妖妖娆娆,绚绚烂烂,开满了她梦想的枝头。她沉醉其间,不愿醒来,即便生命之花萎谢在碧桃的妖娆里,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蜗居》里的宋思明更是梦的荒谬。雪色羊毛坐垫上那一点艳若梅花的红是他梦的起源,他心中的处女情结,使他断定自己是海藻惟一的男人。即便这个女子和另一个热恋中的男子同居一年多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坚信他们只不过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男人用自信和自恋构造的谎言犹如一串裹满了蜜糖的罂粟,每咬一口都是醉心的蜜汁。
谎言的美丽不仅在于它的甜美,更在于它能够让人在其华丽长袍的掩盖下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那场著名的风车大战,就是自己为自己编造的一个经典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