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王紫稼在十三四岁的年纪没变声时,可能会把唱腔处理到“王郎水调歌缓缓,新莺嘹呖花枝暖”的境界,身段和眼神也能练就到“惯抛斜袖卸长臂,眼看欲化愁应懒”的地步,可到了30岁的年纪,便是身段和眼神依旧,那唱腔则必然要大打折扣。想想看,一个大男人,在舞台上憋尖嗓子,努力运用上颚和舌头共鸣,发出“最是转喉偷入破,人肠断脸波横”的咿呀之声,纵是清柔,纵是婉折,却实在谈不上舒服。当然,听习惯了又另当别论。譬如当男旦成为传统或国粹时,许多行家或老戏迷反而听不惯坤角唱的纯天然女声,以为“雌音”反倒不如非自然的男音了,也许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吧。
于是,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像王紫稼这样一位男扮女装的“非常态”伶人,可以“梨园独步”,能够“举国若狂”了。吴梅村在《王郎曲》中描述道:“五陵侠少豪华子,甘心欲为王郎死。宁失尚书期,恐见王郎迟。宁犯金吾夜,难得王郎暇。坐中莫禁狂呼客,王郎一声声顷息。移床敧坐看王郎,都似与郎不相识。”他的妖态艳妆,必然令这些超级“粉丝”魂丧神夺,否则岂会有这样狂热的激情和疯狂的场面呢?
昆曲在京师的普及和流行,除却群众的切实需求外,也与皇帝的喜好有关。顺治帝本人就很喜欢戏曲。当时,为了确保宫内剧目演出的质量,他还特地挑选名优进宫,譬如与王紫稼同时代的戏曲家尤侗,就因为剧本《读离骚》写得好,被顺治帝誉为“真才子”,他的《读离骚》还被钦定为“教坊内播之管弦”的主旋律剧目。另外,在他的诗作中,还特别记录有朝廷派人到江南选优之事,诗曰:“天子瑶池奏玉笙,只教阿母唤双成。闲来海上深仙籍,又问飞琼小玉名。”到了康熙年间,宫内已是“昆腔颇多”,许多名伶还入宫任教习,颇受恩宠。王紫稼的“北漂之旅”,自然多多少少也有渴望被朝廷恩泽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