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过年了,黑子的女人也要回来了。女人下广东快一年,黑子在家盼得心里生疼,早早就给女人留下了好吃的,那是三块糍粑,他和儿子舍不得吃,小心地将糍粑放在大海碗里,用腊月水泡着。女人每次打电话回来,除了说想汉子和儿子,就说念着家乡的糍粑。她说: 把糍粑在炭火上烤了,酥酥的,脆脆的,香香的 就着排骨汤下肚,三天后还打着香嗝 想死俺了! 说得黑子吧唧着嘴,口水掉了尺把长。
这天大贵来串门,心事重重地对黑子说: 黑子,有个事,俺想告诉你 他女人跟黑子的女人在一个工厂打工,两个留守男人就成好朋友了。
黑子望着大贵,见他板着个脸,冷冷的,挺严肃,禁不住吓了一跳: 啥事?快说!
大贵开口说道: 俺听到风声,说咱们的女人在外面都没干正经事。俺寻思了好几天,心里越想越烦! 大贵还说,张跛子的女人两年没回家,就跑到广东去接她女人,跛子的女人一直说在一家宾馆洗盘子,去了才知道,女人原来在一家发廊干那种事。昨天跛子给大贵打了电话,说村里好几个女人说是在工厂上班,其实都是骗人的,都在外面干那种事!
黑子听了,恼火地顶了大贵一句: 别瞎说,俺女人一直在鞋厂上班!
大贵愁眉苦脸地说: 俺女人最近给家里的电话越来越稀,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她这次回来,俺得审审。
大贵走后,黑子也寻思上了:女人老不让他给广东打电话,女人说厂里的电话不好转,每回都是她往家里打,难道这里面有鬼?如此这般一寻思,他对女人的思念顿时减去了一大半。
晚饭时,黑子将泡在腊月水里的糍粑拿出一块,跟儿子美美地吃了起来,不料正吃着,女人来电话了,黑子平时一见女人来电话了,心也化了,脚也颤了,脸也笑了,嘴也甜了,可这一次,他一想起大贵说的那些话,便一改往日亲昵的口吻,在电话里冷冷地说: 正吃饭呢,打什么打! 女人说: 黑子,俺下周三跟大贵媳妇一块回来了,想死你们了 俺乖儿子呢?让他接电话。
黑子一听女人的声音,刚才憋起来的那股狠劲又渐渐没了,脑子里的种种疑惑跑得一干二净,又激动得全身发颤了。儿子接电话时,他一直是自己的脑袋挨着儿子的脑袋一块听,生怕漏掉一句。母子俩刚聊上两句,女人就哭上了,女人一哭,儿子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黑子的嘴里此刻留着烤糍粑的余香,他嗅到了,心里连肠子都悔青了:不该吃留给女人的糍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