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情,不知不觉娘老了,满头的黑发悄悄变白,像一团白云盘上头顶。
我知道,娘的缕缕白发是不尽的操劳染白的。我从偏僻的小山村,一步步走进省城。离老家越远,思念愈重;离故乡越久,眷恋愈深。以致在看见满头银发的老人,油然产生一种亲近的情感。
我对娘早年的事情了解很少。娘出生在战乱年代,家境贫寒。嫁给父亲时,家里同样一贫如洗。生我时,娘用唯一的破棉袄包着我,自己只盖着个破草毡子。面对生活的困苦与艰难,娘总是乐观自信,从不怨天怨地。在那个凭工分分口粮的年代,只有父亲是个全劳力。娘除了忙家务,喂猪狗鸡鹅,也得挣工分。记忆中,娘一年四季总有干不完的活,从不歇息,可还是填不饱肚皮。
饭吃不饱,就更难添新衣裳了。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春节,才可能扯上几尺布,做件新褂子、裤子,或纳双布鞋,或把衣裳打个新补丁,洗得干干净净。我不理解娘为什么没有添一缕布丝,更不懂娘的辛苦和心中的愁苦。
娘不识字,但她知道识字重要,千方百计供孩子读书。我上小学时,家里的日子过得很紧巴,娘却狠狠心给我买了一盏煤油罩子灯。那时的煤油凭票购买,每家每月1斤。煤油不够,娘经常到商店说情,或想办法借油票。实在没法,就用墨汁瓶或萝卜头造个点豆油、花生油的灯。我读书,娘就忙她的事,或在灯下做针线活。有时,娘会停下手中的活,听我读书,背诵课文,脸上洋溢着一种神奇的幸福。我常在娘的督促下进入梦乡,黎明被叫醒时,娘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娘性格坚强,无论日子多么艰难,从不落泪。却因条件所限,不能满意,而为孩子揪心难过。我到县城上学前,娘不停地张罗着,恨不得让我把家一块儿背走。临走前一天晚上,娘专门做了顿好吃的,请来本家的几位爷爷和叔叔,既为我送行,也算是对街坊邻居的答谢。娘坐在灶边烧水,泪珠不时从脸颊上落下来,我悄悄问:“娘,娘你怎么哭了,不愿我走呀?”娘忙用衣襟擦掉泪水,轻声叹息:“外出上学都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可别让人家笑话。”娘总感觉欠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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