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后,梅子嫁人了。不满二十岁的她,在媒婆的撮合下,跟着个将近六十岁的华侨离开滨城去了南方。消息传来,在高三年段的几百同学中不啻于一场地震。人们震惊了,三五成堆揣摩着猜测着,更多的却是叹息与唏嘘。惟独乔云鹏似乎与他全然无关,照样认真地抄写他的讲义,照样大口大口地扒拉他简易的饭菜。只有细心的人才偶尔看到,深夜的学校运动场,不时出现他徘徊着的身影……
故事的发展很简单,也很不幸。乔哥领取某省地质学院录取通知单的那天,在南方的梅子,用一块砖头把老公的脑袋敲开了。然后平静地走进了公安局大门去自首。根据案情的因果以及认罪态度,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实施了人性化,判决梅子有期徒刑十五年,发配到东北的梧州女子监狱。至于她为何弑夫,没人能说清来龙去脉。因为与本文关系不大,笔者也无意去寻根究底。唯一知道的是,服刑期间立了几次大功小功,梅子受到减刑三年提前释放的宽待。走出监狱的时候,她离四十岁还有七年。
这个世间,梅子已经没任何亲人了,此后将投奔何方,梅子心中没底。好多时候,她甚至不想离开关怀着她的管教与姐妹般亲密的狱友,不想离开这塞北的溯风与白雪。当乔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候,梅子无法判断自己是身在梦中或是刚从梦中惊醒。
南下列车的轮子飞旋着,滨城越来越近了,可两人的交谈却越来越少了。十二年的阔别,梅子没勇气提起,是近乡情更怯,或是尽在不言中,有谁能说明白啊。
正值改革刚开始的年代,滨城也在变化着。那满载童年记忆的旧街道没有了,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正在兴建着的浩大工地。原来住家的地方,现在是个幼儿园。在那边,梅子木偶般地呆立了半个时辰,乔哥默默地站在身后陪着她。在乔哥的安排下,梅子当天住进了一家招待所。
第二天,乔哥又来了,为梅子买来了一件包装得很严实的毛线衣,临走时候,又在桌子上搁下了一小叠钞票。梅子照样没拒绝,可她却第一次说了谢谢。话音刚落,走到门边的乔哥猛地回过了头,象端详着陌生人似地朝着梅子盯了片刻,络腮胡子遮盖下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什么都没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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