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度也在看着这个人,而且比我更专注。看得出来,他很痛苦,有好几次,他把手指关节弄得啪啪乱响。
你觉得这人怎样?莫小度又在倒酒,这人已经消失在付家巷内。
我意识到他就是罗蓉的丈夫,一个不出汗的男人,我说。我认为这是他比较明显的特征。
还有呢?
我想了想,看上去,他就像是一个医生。
你是说,那只木箱里装着听诊器或药品一类的东西?
接下来的气氛显得沉闷。长时间地坐着喝酒,使我们的身上黏糊糊的,汗水里有一股酒味。而且在我们呼出的气息里,也有某种正在变馊的味道。
莫小度这天喝醉了,他坚持问我,你能说他的身上没有尸体或防腐剂的味道吗?
这我回答不出来。
我扶着莫小度吐了几回。他可能经常这样吐。他把手指插在喉咙里搅动几下,然后大口大口地吐,看上去就像是在嚎叫或痛哭。
吐过之后,莫小度笑着说,能这样吐一吐,还是很舒服的。
莫小度的笑容很凄楚,我为他难受。很显然,他比过去陷得更深了。
我建议他回去睡觉,睡觉能让人忘掉很多事情。但他要我陪他走一走。他说,我现在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暗自为他担忧,缺少睡眠,不但对健康不利,而且对他的精神也是一种消耗。
我们走进了付家巷。在巷子深处,能看到一些人睡在外面。巷子里凉风习习,不时能闻到蚊香的气息。也有一些三三两两的游人,像我们一样低声交谈着。莫小度对这地方很熟悉,他肯定来过好多次了。后来,我们停在一棵槐树下。槐树已经很老了,有一些树根裸露在外面。我们坐在树根上,我听到了蚊虫的嗡嗡声。
在槐树的对面,有一幢很旧的住宅楼。莫小度指着三楼的一个窗户对我说,罗蓉就住在那里。我看到那个窗口黑乎乎的。我知道刚才的男人,正是从这儿走进了那间房。他现在和罗蓉在一起,也许正睡在一张床上。
巷子里的路灯间距很远,光线也弱。有些路灯已经损坏了,也可能是被野孩子们的弹弓干掉了。在槐树下,我们隐没在黑暗里。我细心体会着莫小度内心的凄凉。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莫小度独自待在这里?
莫小度再一次问我,你想,他的身上会有尸体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