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是嫁了个香港生意人,但雪娇家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得益。还没出月子,孩子发起了高烧,爹妈眼下也不见了影子,雪娇抱着孩子挤上公交车,又颠簸在了那条黄沙漫漫的土路上。孩子在她的胸前滚烫一片,她没空替自己感到心酸。到了市里,又换了好几次轻轨,才终于把孩子送进了儿童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谷婷她们在背地里把陈雪娇嘲笑挖苦了许多回。几个年轻女孩子把头簇在一起,抽着一盒吸管似的韩国极细烟,照例先把雪娇的近况交换咂摸一遍。其中一个女孩莉莉,在一个高档楼盘做售楼小姐,新近搭上一个水泥厂老板,忙着炫耀老板新买给她的香奈儿菱格包和卡地亚螺丝手镯,末了女孩们还要再次替雪娇感到一番不值。
“跟着那个香港老男人,都混到了些什么?还觉得自己嫁进了豪门。”莉莉翻了一个白眼。
“是不是TVB电视剧看多咯?”几个女孩一起咯咯地笑。
还是谷婷稍微仁义些,把话锋一转,“这两天一直陪孩子在儿童医院输液,车都舍不得打,一路坐公交车过来的。”
女孩子们马上又变得义愤填膺起来,“那个老金,一个月到底给娇娇多少生活费?”
“好像就两干块钱。”谷婷说,“人一个月都回不来一趟。娇娇的妈好像也不管事,只顾自己在外头的火锅店打工。”
女孩们叉不说话了,只顾闷头抽烟,一副感慨人间的样子。
“其实老金的爸爸应该还是有钱的,我听娇娇说,老老金在内地起码有十几二十个情人,涵盖老中青三代,沿海、中西部都有。现在他人也没在香港住了,深圳有一套大别墅,对他的情人们可大方了。”谷婷把娇娇跟她拉过的家常都道了出来。
其余几个女孩子边听边瞪大眼睛,听完吐一口气,“媳妇混得还不如情妇。”
谷婷瞥了莉莉一眼,莉莉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六
这是个炎热的下午,雪娇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忙着往行李箱里扔衣服。孩子已经会到处爬了,独自在地上玩着一只哼哼唧唧的小熊。她把烟抿在嘴皮子上,两只手拼命往下按行李箱的盖子。雪白的烟灰掉下来,拿手在盖子上一抹,灰烬却钻进了布面凹凸的纹理。
雪娇在行李箱上疲惫地坐了下来,手肘支在膝盖上,呆呆望着这间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卧室。好像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床头还有十年前当红偶像的海报,镜子里映出的那个女人,也还是曾经那个风尘仆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