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爿月亮歪歪地郎当在斜上方,不时被一片阴沉的云彩遮挡住原本不甚明亮身躯,寒秋子夜,连个会叫的蛐蛐都没有了,尽管我大气也喘不匀,但是四下里,好像还只有我正喘着气。
“大牛屯,大牛屯……”那原本让我不屑甚至鄙夷的穷乡僻壤,忽而成为我内心的福地,我不断叨念着安慰自己,走,走,走,每走一步,就是距离大牛屯近了一些距离!
想到大牛屯,我多少轻松了一些,眼下想起来,那里虽然贫困,毕竟民风纯朴,老少爷们除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日,总是有余暇聚拢在大杨树下,唠唠收成,唠唠年景,唠够了互相逗闷子打哈哈,也饶有风趣。 我一边小心地走路,一边回忆在大牛屯呆过的时日的幕幕见闻,大牛屯的人虽然土得没几个人走出过屯子百里方圆,但是他们集成了祖先多少辈的智慧,讲三国论水浒,都能有板有眼,特别是不分男女老幼,就算即兴讲点什么,也是维妙维肖。
印象深刻的,比方牛伯讲过的三王乡王虎子晚上上茅房,正蹲得如痴如醉的时候突然茅坑里伸出一只手来……再比如牛婶讲过的张家村二寡妇半夜睡觉,感觉有人挠她脚心,一起来发现是她过世三十来年的老头,结果二寡妇没隔一个月,就蹬两条腿咽一口气,紧随着去了……我三姑也很会讲这样的故事,那次她讲她自己曾经因为和三姑父吵架,大雨瓢泼跑到外面生气,结果被过路的狐仙附体,平日滴酒不沾的她回家接连喝了二斤老白干,才让大仙满意离去……
想着想着,一下子醒悟,大牛屯这些父老乡亲,都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觉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现在一回忆起来,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窜了上来,不由得冷得我牙齿打颤……
脚下机械的走着,脑袋里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一切与鬼怪有关的思想,我算彻底明白了人有多贱,怕什么,什么反而能扎进你灵魂里,纠缠得死死的!
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大牛屯的轮廓,估摸一下,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尽管大面上屯子里漆黑一片,但是仔细辨别,到底能影影绰绰地看见几家灯火。我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几乎小跑起来地沿着越走越宽的路奔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