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的妻子就从江西老家过来了,也拎着一个木头箱子。他赶紧下楼,帮她拎箱子,然后一跛一跛地扶着她往楼上走,我这才发现,他的妻子也是一跛一跛地走路,比他趴得更厉害。
学校安排实习,我选了上海的一家工程设计院,走的那天,他推着车送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这样好,没有谁可怜谁。到车站,我说,你先回去吧。他说,好,却站着不动。我倒着走,挥着手,嘴里说bye——bye,心里说不留恋。一直到车开,他还是站在那里,我看见他掀起满是橙子的大T恤蒙住脸。我不知道,他的鼻子会不会酸,眼泪会不会掉下来。
我到上海,下工地的第一天就出事了,脚手架突然坍塌,我从7楼栽下来,居然没死,连医生都觉得是个奇迹,只是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左腿。我妈妈一直劝我不要难过,其实我知道她比我更难过,只是她使劲憋着,怕勾得我难过,我是真的很、非常、极其难过,我难过我跛晚了。
从医院回去,大趴趴已搬走了。爸爸说,你走的那天他就走了,说是工程结束了。不过以后你还是住楼下吧,住楼上爬来爬去不方便。我说,我还要住楼上,爸爸拗不过我,我便还是住在了大趴趴住过的房间,我看见壁柜里一排的木头玫瑰,全都刮去了油漆,我觉得这样最好,没有颜色,就永远也不会褪色。
爸爸的水果店做得越来越大了,开了许多的分店,他说,女儿,你不要难过,爸爸养你一辈子,爸爸养得起。我让爸爸每天从他的水果店给我带一粒新骑士橙,我说我喜欢吃,可是怕酸,一酸就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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