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大学毕业工作第五个年头的初冬,得悉父亲病逝的噩耗,我迅速赶回老家,哪想母亲也因多年劳疾而一病不起。
料理完父亲后事,在赶回省城的前一天,我去镇中学看望了我读初中时的班主任老师。望着老师慈祥的面容,回想父亲的离去,母亲的病痛,加之城里的妻子下岗,两岁的儿子又是先天痴呆,我不禁泪眼婆娑,将一腔苦水倾诉给老师。只见老师睁大眼睛,紧紧拉住我的手,嘴唇微微发颤地讷讷道:“不哭,孩子,不哭,跟我做饭去,做饭去……”
同十多年前一样,他仍是独自起灶,饭食也还是十分俭朴。他先在一只锅里加上水,放入五个用盐腌泡过的生鸭蛋,再把它放在煤炉上,炉火很旺,锅中水很快滚开了。10分钟后,他取出煮熟的鸭蛋,又把洗好的红薯放入烧沸的开水,半小时后,红薯也煮熟了。
老师将它们一一捞出,洗净锅又重添清水,在火上烧开,然后均匀地搅进玉米粉。熬煮成一锅黄澄澄的玉米糊糊。
很快,老师和我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好一桌,其中除三碟家乡小菜外,刺激我食欲的仍要属刚煮熟的鸭蛋、红薯和粘乎乎的玉米糊糊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几样食物招待你吗?”老师摘下挂满水汽的近视镜,眯眼温和地对我说。
“城里罕见,让我尝鲜吧?”
老师摇头笑笑,递我一个鸭蛋,要我剥开观察颜色,又拿起一块红薯叫我尝尝,随后又指指那碗玉米糊糊问我香不香。
按照老师的要求,我把圆溜挺实的鸭蛋剥好托在掌心,尝了尝绵软甘甜的红薯。又闻闻香喷喷的玉米糊糊,不住点头,夸赞故乡的食物实在可口怡人……
“难道就只这样么?”见我茫然,他满含温情地说:“你该用心去看、去尝、去闻,才会品出些什么,不是么?对于三种食物来说,滚烫的开水是他们共同的逆境。面对逆境,它们的表现却大不相同啊——拳头硬实的红薯进入开水后逐渐变弱变软,失去了自身的本性。一向被一层薄薄外壳包裹而身躯呈液态的鸭蛋,一经开水的洗礼,整个内脏竟变得坚韧硬实。更令人惊叹的是玉米粉搅入开水后,透明无色的水反倒被它们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