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脸色苍白的老人费力地转过头来,抓住郑晖的左手指,一股冰凉沁入骨髓,令郑晖毛骨悚然。老人喘息了一阵,然后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对侄子说:“电话……一定……要接电……电话……”老人哽住了,再也没有力气说下去,他的手指痉挛地插入喉咙,似乎想把没说完的话掏出来,眼睛里的光彩涣散消逝了。
郑晖想起叔叔曾经对他说过:“如果我复活了,会很虚弱,没有足够的力气打开墓穴,但是打电话的力气还是有的,我会打电话求救,你一定要接电话,郑晖,你一定要接电话……”
“我真不明白!”年轻人忽然大声喊起来,打破了老人咽气后房间里的肃静,“我真不明白,难道非要遵照他那古怪的遗嘱不可?为什么他不能像别人一样被火化?我可以遵照他不让进行尸体解剖的遗愿,可是,有谁会在坟墓里安装电话?”
遗嘱执行人说:“郑晖,你叔叔在口述遗嘱时是清醒的,而且,他进行了遗嘱公正,他如此郑重其事一定有他的用意,我们要按你叔叔的遗嘱执行。”
郑晖真想再跟李律师争辩,但他忍住了。于是,郑伯炎的尸体没有被解剖,他完整地躺在棺材里。在郑伯炎的棺材里,靠近右手的地方,安装了一部电话。葬礼结束后,李律师来了,对继承人郑晖说:“郑晖,依照郑伯炎的嘱托,我有义务提醒你下列事项,一旦发生下列事实,你的继承权将立即被剥夺:一拒绝接听郑伯炎的来电;二更改你的电话号码;三破坏通讯设施;四不住在郑伯炎原来的卧室内。”
郑晖感到无可奈何,但是为了巨额的遗产,他不得不睡到他叔叔在世时住的卧室里。“电话不会响,不会响!不可能响!”他一遍遍地说,忽而大声叫嚷,忽而喃喃自语。被子里的暖意似乎一下子散去了,全身被黏腻的冷汗包裹着。
“叮铃铃……”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拒绝接听你叔叔的来电,你的继承权将立即被剥夺……”他记起遗嘱执行人说的话。自己这段时间担惊受怕,不就是为了那些遗产吗?不管怎样,电话总得接。他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朝床头柜走了几步,他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汗水,眼睛一闭,抓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