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他现在做的事,有些出乎我意料,他把很大精力放在对历史图片的整理编辑上。
他看到庞大中国在文化上的裂痕,“我们缺乏一个共同的标准,同样一件事,我们在北京谈论,和我们在甘肃,在福建,在广东谈论,还能是同一个概念同一回事吗?现在我们不是,因为我们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每个人都在喊口号,希望人们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这是不行的,不是一个有文化的国家的表现。”
他举荷赛评奖当评委为例,说第一轮只要有一个评委举手照片就可以进入下一轮,第二轮是三人举手,第三轮是五人举手,等进入最后一轮才开始争论。“争得脖子都红了。那不要紧,因为之前有一个共识的基础,不需要再为基本的标准争,不像国内。”
挣脱单一标准之后,又没有来得及建立起共识,在这种空洞里,人们就会感到茫然若失。
刘香成对中国近代以来历次极端化的政治运动多有反思,他总结不能保持理智与平衡的原因:“要做到有开放的心态,必须对自己的历史尽量客观、准确地去正视和反思,因为历史是我们的共同记忆。中国如何对待它的历史,将会影响中国将来如何发展。这太重要了。”
他说:“我已经60岁了,不可能再走进战场,但是整理历史这样的事情,却需要我这样一个人。要像剥洋葱一样,慢慢一片片剥下去,过程层层展示,结论则完全开放。”
他说:“过去是未来最好的向导。”
四
九十年代初期,他在巴黎一家旧书店里看到赛珍珠为林语堂的书写的序,说:“常常翻开写中国的书,又失望地合上,因为里面有很多虚弱的言过其实。人们在狂热地为一个不需要辩解的国家辩护。”
刘香成用一张照片说明什么是他心目中的中国。1980年,高考恢复不久,很多人家里晚上灯不够用,要考大学的学生,就跑到天安门广场借着路灯去读书。他看到这几个女孩子,“我想把自己的位置与学生拉平,只能趴在地上拍。我趴在这个女孩子的前面,趴在地下,按着B快门,我也没有办法知道曝光要多少,我在心里数一二三四,数了25下再放开。有意思的是,数了那么久,她们一丝都没有动,要知道如果她们动了一下,照片就会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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