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敬之这句话,也可以作夫妇相处的格言。所谓敬,就是尊重。尊重对方的人格,才有永久的幸福。
1955年,张爱玲在纽约初见胡适和江冬秀后,写下:“他太太带点儿安徽口音,端丽的圆脸上看得出当年的模样,态度有点儿生涩,我想她也许有些地方永远是适之先生的学生。使我立刻想起读到的关于他们是旧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
这桩姻缘是在1902年胡适刚满12岁时定下的。经过媒妁之言、八字等必经程序,由寡母冯顺弟作主,胡适与四十里外江村的长其一岁、缠足的江冬秀订了婚。
1908年7月,已在上海“作新民”的胡适写信给母亲,拒绝回家完婚,语气悲愤,信中写道:“男手颤欲哭,不能再书矣。”末尾署“儿子饮泣书”。
胡适的婚姻观,大体上保持了对中国传统婚制的认同,略带“子女也有发言权”的中西调和。他认为西方婚姻里的爱是自造的,而中国旧式夫妻间的爱是名分造就的,它产生于婚后,产生在彼此各让五十步、相互妥协磨合的过程中。
从订婚到结婚的15年间,胡适与江冬秀从未见过面,但时有通信。顺从、抗拒,胡适在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里徘徊,终因“不忍伤几个人的心”,没有推翻这门婚事——他深深懂得旧式婚姻中女性的地位。他要江冬秀放足,要她读书识字并给自己回信,期待“他年闺房之中,有执经问字之地,有伉俪而兼师友之乐”。
但很快,他放弃了对江冬秀的文化要求。随着阅人历事,他认清了一件事:“女子能读书识字,固是好事。既不能,亦未必是大缺陷。书中之学问,不过人品百行之一,吾见有能读书作文而不能为良妻贤母者多矣。吾安敢妄为责备求全之念乎?”
对于江冬秀拙朴的家书,他持鼓励态度。有一次,胡适在回信中道:“你这封信写得很好,我念了几段给钱端升、张子缨两位听,他们都说,‘胡太太真能干,又有见识’。你信上说,‘请你不要管我,我自己有主张。你大远的路,也管不来的’,他们听了都说,‘这是很漂亮的白话信’。”
江冬秀虽是一个旧式女子,但既不死板也不保守。胡适在北大那些年,各路爱慕者写给他的信足有两大箱,搬家时胡适要扔,江冬秀都保留了下来。有一天,江冬秀整理信件时发现了北大女诗人徐芳写给胡适的“情书”。江冬秀写信给胡适:“我算算有一个半月没有写信给你了。我有一件很不高兴的事。我这次理信件,里面有几封信,上面写的人名是Mr. Charming(魅力先生),此人是哪位妖怪?”胡适回信说:“谢谢你劝我的话。我可以对你说,那位徐小姐,我只写过一封规劝她的信。你可以放心,我自问不做十分对不住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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