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在山西。从初中起,我的记忆里就没怎么见过蓝天。我们家的水要烧开沏很浓的茶才能喝,不然就是苦的。我们家的远房亲戚,每隔一两年,就听说有人在矿下出了事。
10年后,我重回山西,拍摄老窑头村,发现情形比我们记忆中的更加糟糕。这里的人们靠雨水为生,这个我所见的有最美的明清时期窑洞的乡村,现在惟一的色彩,是黑灰满天的公路上暗红色的运煤卡车,昼夜不停。
这个村子有一座每年可以挣上千万元的集体煤矿,但人们过得比10年前更贫穷。1300人的村庄,人均收入不到600元。
煤矿归历届村委会主任承包。村委会主任是村民自己选出来的,只不过选票出现金买。一张选票2500块钱,在竞选现场,所有的现金都放在大箱子里现场分发。
在场的乡人大主席团的主席说:“我管不了。我管,老百姓要打我。”
“反正也没有村民代表大会,煤矿的事只是村长一个人做主。”老百姓说,“我们就把这选票当做分红。”
年轻的小伙子都很兴奋,骑着崭新的摩托车在土路上呼喝追赶。
只有一个矮个子老人,扯着我一路爬到山顶上,看他家新盖的房子,墙上全是大缝子,摇摇欲坠,用几根木头撑起来。他家的正下方就是煤矿——山体已经挖空了。
村里人看着他跳着脚向我哭叫几乎疯癫的样子,都笑了。他们的房子在山下,暂时还没事。
二
一群人,坐在一起喝茶。
他说,我想做一个象《费城故事》里的律师事务所的那个合伙人。
“为什么呢?”
“他可以那么得体地把那个感染艾滋的同性恋开掉”他说。
我愣了一下,他一直是我的朋友,一个优秀的,接受过很好教育的律师。
他看了看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不能去要求别人宽容。”
“宽容?”我说“宽容的基础是理解,你理解他们吗?”
“怎么不理解?”他说,曾有一个同性恋男子向他表白,他从此不再理会这人。
“你可能认识他们,但你知不知道性对他们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自我选择?他们的爱情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