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让蓬蓬坐下,可是蓬蓬压根儿就不听她的话,尖叫着在屋里疯跑,越让回来跑得越快。牧师闭着眼睛祷告了一会儿说,蓬蓬这病是因为在做试管婴儿的过程中,主治医生带进去的邪灵造成的。
这么离奇的原因,丁欣不敢相信,但也毫不怀疑,甚至有点兴奋,超自然的事都能让我摊上?牧师,这太神奇了!牧师说那是因为上帝要让她通过这件事更加认识神。对丁欣来说,天底下还会有比这个理由更无懈可击的吗?上帝允许的苦难,过后,上帝必然大大地赐福?丁欣使劲地把自己与崇高联系起来,她的感觉就像从坑坑洼洼的泥泞土道没有过渡就冲上了高速公路一样,突然,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这一秒钟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即将为真理殉道的圣徒了,一个负着无比荣耀苦难的圣徒,对,就是无比荣耀的苦难,这真不是谁都有机会的。丁欣头一次把自己的现实生活跟信仰联系上。本来还想问陆大峰为什么不回家,想想肯定也应该是苦难之一,就没再吱声。
到家丁欣就又迷糊了。牧师也没告诉用什么方法承受上帝所给的苦难,也没说上帝什么时候把苦难撤走,接下来的日子丁欣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晚上,蓬蓬睡着了,丁欣躺在床上思考。她很少用思考这个词形容自己的行为,她觉得想就够用了。思考应该是哲学家考虑真理的时候才配使用的。她也不喜欢思考本身,因为这项工作会消耗能量。她喜欢做直销,有人教,简单重复照着做,不用问为什么,多好呢。但她现在必须再消耗点体力,使大峰的不归与自己荣耀的苦难调适在一起。如果不能调适在一起,她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无望的等待了,这是一千年前的女人才具备的能力,无理由的等待和忍耐。既不能报警,又不见人影,丁欣念叨着,这是什么日子呢,我必须认为这是上帝对我的训练。
嘀嘀,短信提示音。
大峰:
明天上午到家,能待30分钟。
什么,大峰要回来了,苦难就这么撤走了?刚刚下定了决心承受这种考验,上帝就让考验通过了。这简直是丁欣信仰生涯中上帝反应最快的一次了。她喜悦无比地翻了个身,露出了笑脸,再不笑肌肉都不会向上牵拉了,她香香地亲了亲蓬蓬,爸爸要回来了!无论过去的六十多天他做了什么,回来就行。丁欣想过无数个大峰不回来的原因,当然也想过车祸,后来她否定了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