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亚,大多数人或许不熟悉,但一定知道他的妻子——法国最具影响力、最具个性和魅力的大作家杜拉斯。
和杜拉斯恋爱时,她已经66岁了,安德烈亚才27岁。她是大作家,却没有钱,一件黑色坎肩,一条筒裙一穿就是好多年。作为她的崇拜者,安德烈亚知道她热爱男人、酗酒和毒品,也知道年轻时,她丈夫关在集中营,她便和情人住在一起。丈夫回来时,她居然能理直气壮地说:“我爱过你,但现在我不能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他更清楚,因为她总是彻夜写作,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她。
就是这么一个祖母级的宝贝,让安德烈亚甘愿成为爱情的奴隶。
这位大学哲学系的年轻教师是在参加过杜拉斯的一次作品讨论会后,开始给她写信的,尽管她不理不睬,但安德烈亚还是不厌其烦地向她表达爱慕之情。杜拉斯根本不信,所以也并不回信。但安德烈亚一点也不灰心,他相信热爱文字的女人不会不被爱情打动。7年之后,杜拉斯终于给他回了第一封信,她说:我愿意让你来到我身边。
安德烈亚应声而到。他从美国赶到英国。7年的等待显然太漫长,那天,她为他打开门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他在梦中拥吻了无数次的老妪,然后,两人借酒而醉。
从杜拉斯为安德烈亚打开门的那一刻开始,安德烈亚便完全是杜拉斯的了。
安德烈亚读杜拉斯的小说,整夜整夜地。他迷恋她当时已出版的所有的书,甚至不再读别的作家的作品;他成了她的秘书,在打字机上用不太灵活的男人的双手打下她口述的文字;他从没演过戏,却不怕出丑出演由杜拉斯作品改编成的电影中的角色。拍摄时,杜拉斯站在摄影机背后,无比专制地命令他:“就这样走过来,看着我,只能看着我,我就是你全部的镜头。”除了杜拉斯,安德烈亚不许和任何人说话,包括他姐姐、妈妈、朋友和同学——一句话,进了杜拉斯的屋子的安德烈亚就像进了黑暗笼子的困兽,他是她的情人、奴隶、出气筒,他整天替杜拉斯打字、购物、干杂事,还要挨她打骂。
安德烈亚不能不承认,有时候,爱比敌对更折磨人。老年的杜拉斯,皮肤上只有密密的老年斑,干瘪而毫无光泽。但他对她仍一往情深。他爱抚她,犹如王子迷醉于公主,犹如玉手痴情于绸缎。有时,她却突然无厘头地问一句:“如果我一本书都没有写过,你会爱我吗?”他无言以对,只能以苦笑作答,她偏又像点菜时从来不让他看菜单一样,自顾自地加上一句:“你那么远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是为了钱吧?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