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蔬山芹,肉鱼皆无,何以为馔?”
“钝婆子!岂不闻城中人传,杀熟为菜,酒馔何难?!起过一旁,吾亲为之。”
阿甲骤闻“杀熟”二字,心惊肉跳,暗揣道:“莫非以我为食?!果然,吾亦报应也。”然孰视阿奎夫妇,并无犯己之意,心遂稍安。
阿甲坐屋中,但闻灶间磨刀霍霍,砧板乒乓,俄顷火闪汽腾,黍熟馔就矣。
阿奎夫妇揩桌布箸,安席列馔后,三人就座。
阿甲环视,唯小童不见踪影,乃言:“奎兄虽居山野,规矩颇多,至今尚守客至童孺不入席之良俗,可敬可佩。然此童于我有救命之恩,岂可以寻常稚子论之,亟唤入坐,同餐共饮可也。”
闻此言,阿奎夫妇惨然对视,默然无语。
“勿推脱延宕,速招之。此童吾甚怜爱,不可不善待。”
促之再三,夫妇终不语。阿甲耐烦不得,遂大呼:“爱侄哪里?爱侄哪里?速来就餐!”
呼之良久,屋内外阒寂一片,绝无应声。
阿甲意欲离席寻之,阿奎伸臂挡住,且曰:“甲弟勿须呼唤,汝侄已在此。”
阿甲四顾,了无人迹,追问道:“何在?”
阿奎指指桌上粗瓷盘皿,颤声答曰:“尽在此也。”
阿甲顿时目眦口裂,跌坐于地。
“汝二人莫非山妖?奈何烹亲子以奉客?”
阿奎扶阿甲再就坐,缓缓言之。
“汝为土豪,光临寒舍,本当款待,然无肉馔,情急之下,只得效颦,按你城中人传销杀熟惯例而为之。怎奈何,山野荒远,亲朋等辈了无一人,唯有黄口小儿依身绕膝,算得上个熟字,遂杀之。肉嫩且净,绝对堪称绿色食品,君可放心食之。”
“咄!咄!如此杀熟,汝二人于心何忍?”
阿奎妇久未发声,闻此言竟拍案而起,厉声曰:“有何忍与不忍?此子不杀,辛苦养至汝般年岁,亦不免入城勾当,穷极迫甚,当不得学汝模样,杀熟养己。想他长于深山,有几多熟者,稔熟者唯我夫妇二人耳。到那时节,我二老便是君前盘中餐。趁今奉客,杀熟烹子,以绝后患!”
阿甲听妇语,犹如棒喝,乃抱头鼠窜,落荒而去。
然入山良久,但闻林中鹘号鸩泣之声,绝似阿奎妇厉语罡声。
“杀熟烹子,以绝后患,杀熟……杀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