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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渊洁童话之病菌集中营(2)

故事屋 | 发表于2017-05-31 | 作者:郑渊洁 | 来源:互联网 | 被阅读
导读:  第十一章 祸从天降  马科长叫马予贰。他从名牌大学建筑系毕业后,被分配到医院基建科工作。由于他能力不俗,加之工作勤奋,人缘又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马予贰从技

第十一章 祸从天降

马科长叫马予贰。他从名牌大学建筑系毕业后,被分配到医院基建科工作。由于他能力不俗,加之工作勤奋,人缘又好,在短短三年时间里,马予贰从技术员升为一科之长。

在上大学时,马予贰和同学聊天时最痛恨的是贪官污吏。他参加过一次学生会组织的演讲比赛,他演讲的题目是《通过贪官污吏的手给国家把脉》。马予贰的演讲以全票荣获第一名。他演讲期间最长的一次掌声持续了八分钟之久。

马予贰当上基建科长开始面对贿赂时,他才明白老百姓痛恨贪官属于狐狸吃不上葡萄说葡萄是酸的。马予贰收取的第一笔贿金是七万元人民币,那是一笔他无法拒绝的钱,当时的七万元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当马予贰揣着那滚烫的钱离开餐厅的包间时,他不由自主想起电影《教父》中的一句台词:“给他一笔他拒绝不了的钱!”

马予贰这才清楚,很多贪官是被“拒绝不了的钱”打败的。

当马予贰将这笔钱忐忑不安地交给妻子汪滢时,他在等待妻子的裁决。汪滢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党办主任。马予贰在回家的路上想好了,如果汪滢不让要这笔钱,他就明天退回去。

汪滢一张一张数那百元钞,反复数了几乎一个通宵,她还翻来覆去狂吻钞票上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

妻子给马予贰受贿开了绿灯。

马予贰提醒妻子:“早晚会掉脑袋吧?纸里包不住火。”

汪滢亲了一下手中的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说:“被抓出来的贪官连贪官中的1%都到不了,没被抓出来的是绝大多数。咱们小心点儿。就说我们厂的陈副书记吧,他是拿了人家的钱不给人家办事,人家能不向检察院举报他吗?咱们别干这种傻事,拿了人家的钱就必须给人家办事,否则坚决不能要。没事。如今当官的,有几个一尘不染?”

马予贰说:“我是想干大事的人,我的人生目标是让后人把我的头像印在钞票上。不择手段弄钞票的人不可能被印到钞票上。”

汪滢撇嘴:“歇吧你,还印在钞票上呢!能上钞票的,都是开国元勋级的,你想另立中央?”

“我收钱可是人命关天。”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有偷工减料的建筑商才行贿,他们给咱们的钱不会从他们的腰包里出,是从建筑材料上出。”

“那也不可能是纸糊的房子。你是杞人忧天。塌不了。”

“一地震就露馅了。”

“哪儿有那么多地震,你盼点儿好行不行?这样吧,咱们也别多要,攒够五十万见好就收,怎么样?五十万以后,您继续往您的头像印上钞票的人生目标奋斗。”

马予贰同意。汪滢关了灯,床上铺的全是钞票。

马予贰在黑暗中不安:“把老人家压在下边不合适吧?”

汪滢说:“我喜欢,感觉特好。”

马予贰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受贿够五十万后,他又制定了一百万见好就收的五年计划和二百万见好就收的远景目标规划。贪婪吞噬了马予贰,就连医院花园翻铺一条五米长的羊肠石子小道,马予贰都要雁过拔毛。

自从沾腥后,马予贰在工作上更加勤奋,年年被评为医院的先进工作者。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周五晚上,马予贰和汪滢晚餐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是一台规模宏大的晚会。汪滢爱看电视晚会。

一男一女两个堪称三朝元老的电视晚会主持人宝刀不老挤眉弄眼地背诵事先捏咕好的台词,汪滢兴致勃勃目不转睛地看。汪滢有个习惯,她看电视晚会时身边得有人陪看,给她当品头论足的听众。

马予贰看着电视屏幕说:“电视台也是,新千年新世纪也不给观众点儿新面孔,连叶利钦和比尔?盖茨都急流勇退辞职了,怎么这两位就这么不识趣?赖着不走的结果肯定是身败名裂。”

汪滢一边磕瓜子一边说:“你别说便宜话,你怎么不急流勇退辞去科长的职务?提前辞职就能名垂千古?”

马予贰说:“你还真说对了,我看叶利钦没准儿就能因此跨入伟人的行列。政治家掌权后前呼后拥,特容易产生自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错觉。”

汪滢边看电视台第一代主持人的沧海桑田表演边说:“我看你从政不错,你有政治头脑。”

马予贰叹气说:“我已经是有污点的人了,再往官场发展难。”

深更半夜时,不知道为什么汪滢在床上和马予贰大打出手。

正当汪滢闹得不可开交时,马予贰的腰部和肝区突然剧痛,他还感觉口渴和浑身无力。

汪滢愤怒地抱着被子去客厅的沙发上睡觉。马予贰疼得在床上打滚。

习惯于电视台老一代主持人矫揉造作表演的汪滢对卧室里传出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她有免疫力。

深夜马予贰的喊叫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上邻下舍,当邻居们认定这不属于正常范围的喊叫后,他们来敲马科长的门了。

汪滢无可奈何地开门。这是医院的宿舍楼,住的都是同事。

内三科刘副主任披着睡衣问汪滢:“是马科长喊吗?”

汪滢点点头。

刘副主任问:“他怎么了?”

汪滢若无其事地说:‘我们拌了两句嘴,他就……”

卧室里传出马予贰问天式的呐喊,声音里带血。

刘副主任歪头听,说:“马科长有事。我能进去看看吗?”

别的医学专家级邻居在临床短暂学术讨论后也推断说马科长声音不对。

听他们这么一说,汪滢也觉出马予贰的喊叫声是过了点儿,她带着邻居们往卧室走。

眼前的景象令汪滢和众人目瞪口呆,马予贰在地上打滚,他的一只手死死攥住一只床腿,硕大的双人床被他从窗前拉到了墙跟儿。

刘副主任问汪滢:“马科长吸毒?”

汪滢脱口而出:“你他妈胡说!”

刘副主任挨了骂还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汪滢蹲下问丈夫:“予贰,你怎么了?我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你不至于这样吧?”

刘副主任对身边的邻居说:“来,咱们把马科长抬到床上,我给他做检查。”

大家七手八脚将马予贰弄到床上。

刘副主任问马予贰:“马科长,你怎么不舒服?”

马予贰断断续续说:“……疼……疼死……我……了……”

刘副主任问:“哪儿疼?”

马予贰先指腰后指肝,说:“这……还有……这……”

刘副主任在马予贰身上又摸又按,他皱着眉头问汪滢:“最近马科长身体没什么异常?” 汪滢说:“没有。”

刘主任对汪滢说:“他情况很不好,必须立刻送咱们医院。你去打电话叫咱们医院的救护车来。”

宿舍楼离医院很近,马予贰被抬进急诊室。在急诊室值夜班的阎医生认识马科长,他立即为马科长提供一流的医疗服务。抽血的抽血,检查的检查,接尿的接尿。

阎医生将汪滢叫到走廊里,小声对她说:“马科长身体一直很好吧?”

汪滢拼命点头。

阎医生说:“我记得马科长去年还是院运动会马拉松跑亚军呢。”

汪滢说:“没错。他和我结婚后几乎没生过病。您给他检查出什么来了?”

阎医生不置可否地说:“很奇怪,他有肝硬化、尿毒症和糖尿病的症状,当然这还得进一步做各种检查,但有些症状太明显了。”

汪滢懵了,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急救室,摇着马予贰哭喊道:“予贰,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不是要你肝硬……”

几名护士拉开汪滢。

阎医生给吴院长打了电话。作为一院之长,在熟睡中被电话叫醒是家常便饭。吴院长看了看表:清晨四点。

“什么?马科长病危?胡说,昨天下午我还和他谈了三十分钟!”吴院长在枕头上对着电话听筒说。

吴院长赶到急救室,汪滢在门外的椅子上哭。吴院长进屋看见注射了杜冷丁的马予贰暂时不叫了。阎医生向吴院长介绍马予贰的病情初步诊断。

吴院长注视着和昨天判若两人的马科长,对阎医生说:“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同时得好几种绝症?!”

阎医生说:“太不可思议了。”

吴院长问阎医生:“小汪怎么说?”

阎医生看了看门外的汪滢,说:“她说他们晚上吵了一架,没别的了。”

“这和吵架没有关系。”

“我也这么想。”

吴院长突然想起大多数夫妻晚上吵架都有相同的原因。他呆了:尿毒症?那个被丁永辉救了的农村汉子不就是尿毒症吗?李霞的母亲是糖尿病。还有我身上的那种病菌,都去了马科长身上?可肝癌是谁的?

吴院长把阎医生支出去:“你再去问问小汪最近马科长的身体状况。”

看到吴院长亲自赶来,马予贰已经意识到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

等阎医生出去后,吴院长俯身问马予贰:“你是不是还有那个病?”

马予贰不明白吴院长指的是什么病,他问:“什么病?”

吴院长用显而易见的目光看马予贰下边。

马予贰吃惊:“您怎么知道?”

吴院长全身战栗,他颤抖着声音问马予贰:“你和化验室的丁永辉有仇吗?”

马予贰纳闷:“丁永辉?我不认识,这和我的病有关系吗?下毒?”

吴院长忙说:“没关系,当然没关系。你不认识他?”

马予贰说:“绝对不认识。”

吴院长对马予贰说:“你好好治病,我吩咐他们给你用最好的药。”

马予贰说:“谢谢院长。”

吴院长已经睡意全无,他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化验室朱主任家打电话。

吴院长:“老朱吗?对不起,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我是吴瞳。”

“吴院长您好!您这么早就工作了?您看看我,现在还没起。”

“才五点。有个事问你,丁永辉今天值班吗?”

“小丁今天休息。”

“你有他住所的电话吗?”

“有……您这么急找他……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给我他的电话,我有个事向他咨询。”

朱主任起身找出电话本,将丁永辉住所的电话号码告诉吴院长。吴院长记完电话号码后,又问了丁永辉住所的名牌号码。吴院长决定直接去丁永辉家找他。

喜欢在周末睡懒觉的丁永辉被门铃吵醒了。

丁永辉看了一眼表,骂道:“谁这么混蛋。”

袁猎猎也骂:“我正做好梦呢,袁世凯给我加官进爵,全被搅了。”

丁永辉不起床,门铃不依不饶地叫。

袁猎猎提醒丁永辉:“不会是李霞吧?”

丁永辉一骨碌爬起来,他从门镜往外窥视。

丁永辉惊奇:“怎么会是他?”

袁猎猎问:“谁?”

丁永辉回卧室穿衣服:“吴院长!”

袁猎猎亦惊奇。吴院长进屋后吸吸鼻子,被丁永辉拘留了一夜的空气显得污浊不堪。丁永辉打开窗户。

吴院长开门见山:“小丁,马科长的病是你弄出来的吧?”

丁永辉稍微愣了一下,他马上就说:“马科长?什么马科长?我听不懂您的话。”

吴院长已经看出丁永辉是元凶,他说:“你不能打咱们本院职工的主意。”

丁永辉看着吴院长,眼神分明是问为什么。

吴院长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得罪丁永辉,他转用和蔼口气对丁永辉说:“前些天我考虑创收要求你让袁猎猎们去咱们合同医疗单位,你拒绝了。我不强求你。但你不能雪上加霜让咱们本院的员工生病,本来咱们的钱就不够用,还要为自己的员工支付医疗费,这说得过去吗?”

丁永辉不知所措,他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吴院长说:“尿毒症没有三十万拿得下来?还有肝癌……”

丁永辉打断吴院长的话,说:“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保证什么我不说。现在我要睡觉了。”

吴院长感激得跟孙子似的说:“谢谢你,小丁。谢谢。”

吴院长走后,袁猎猎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不惩治你们院的贪官了?”

丁永辉撒完尿从卫生间出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放他一马吧,看在他接我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份上。实话说,弄本院的我也下不去手。”

袁猎猎说:“我也跟你说实话,自从昨天我给那些病菌指路去马科长身上登陆后,又有好多病菌慕名而来找我,请我向它们推荐航母,我怎么办?”

丁永辉说:“照你这么推论下去,全世界的病菌都会来找你当红娘,我受得了吗?你是不是吃什么回扣了?”

袁猎猎说:“王八蛋才吃回扣!我问你,如果病菌都去贪官污吏身上,好人不就可以长命百岁了吗?人类憧憬了几万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就由你给实现了吗?”

丁永辉坐在床沿上点头:“这倒是。笃定的留芳千古的业绩。可我到哪儿去找那么多贪官?”

袁猎猎出主意:“不用急,慢慢来。先找李霞帮忙,让她给咱们提供他们单位的贪官名单。”

丁永辉说:“一个社科所,又不是权力机构,货源不会太充足。”

袁猎猎说:“没准儿池浅王八多。”

第十二章 李霞加盟

周末的上午,李霞醒来后,懒在床上看丁永辉送给她的《郑渊洁童话全集》。在郑渊洁在作品中,李霞比较偏爱《大灰狼罗克》。父母敲了好几次门催她起床,李霞不管不顾地埋头看《郑渊洁童话全集》,她喜欢一边看一边念出声来:

大灰狼罗克第二百二十五集《万年虫》

公元九九九九年三月七日上午,地球球长罗克从电脑上收到全球一百位资深科学家写给他的联名信。罗克阅读信件的内容。该信全文如下:

尊敬的罗克球长:万僖年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这是地球上第一个万僖年,值此普天同庆的前夕,我们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这就是计算机万年虫。众所周知,我们赖以生存的计算机是用四位数表示年份,但当一零零零零年到来时,计算机将显示成零零零零年,由此使得计算机无法识别正确年份,导致我们的地球陷入混乱。鉴于计算机在我们的生活中的举足轻重(甚至连眨眼这样的事我们都离不开计算机),万年虫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百位科学家罗克看完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召集计算机专家开会。

专家们看完联名信,都很紧张。

罗克问:“万年虫确实很严重吗?”

一位计算机专家说:“确实严重。怎么说都不过分。”

罗克生气了:“你们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另一位专家说:“远古有句话,叫做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常年置身计算机世界,反倒不如其他学科的科学家看得清。”

罗克瞪了他一眼,说:“现在离万僖年只有九个月了,你们必须抓紧解决万年虫问题!” 计算机专家们拼命点头。

罗克忽然想起什么,问:“计算机是哪年问世的?”

一专家说:“好像是一九四四年。”

罗克对祖先不满了:“他们怎么就不为后代着想?鼠目寸光地将年份定为四位数,难道他们就想像不出还有公元一零零零零年?”

一位专家当即使用电脑查祖宗“三代”。

“计算机刚问世时,表示年份是两位数!”那专家惊呼道。

罗克不信:“怎么可能是两位数?两位数如何正确表示年份?比如八九年,是一八八九年还是一九八九年还是一七八九年?”

一专家说:“一八八九年还没有电脑。”

查看电脑的专家又发现了新大陆:“咱们的祖先遇到过千年虫!”

罗克和专家们惊讶:“千年虫?什么是千年虫?”

那专家看着电脑屏幕说:“祖先先在计算机里用两位数表示年份,到了二零零零年,他们傻眼了,只得将两位数增加成四位数,为此花了很多钱。还弄得人心惶惶,连千僖年都没尽兴。” 罗克愤怒了:“他们为什么不将两位数直接提升为五位数?如零二零零零年,也为子孙后代创造方便呀!”

一专家说:“必须承认,我们的祖先是地球上最短视的生物。”

罗克说:“咱们不能重蹈祖先的覆辙,咱们应该为后代着想。我命令你们,在万僖年之前,将计算机表示年份的数字由四位数提升为九位数,即零零零零一零零零零年。绝不能再让十万年虫、百万年虫、千万年虫和亿万年虫祸害我们的子孙!”

掌声响起。

大灰狼罗克第二百二十六集《父语》

罗克出任本届上帝已经一年了,他兢兢业业工作,从不贪污受贿,堪称楷模。

一天,罗克正在日理万机地处理地球上的纷杂事务,他的秘书好像有话要对罗克说。

“有事吗?”罗克看出自己的秘书欲言又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秘书有顾虑。

“尽管说,最好是那种忠言逆耳性质的。”罗克鼓励秘书。

罗克知道,作为统治者,不许别人说话是倒台的信号。

“我觉得,您出任本届上帝以来,确实工作得不错。”秘书谨慎地说,“但是,您执行的都是上届上帝制定的政策,比如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什么的。您应该有自己的政绩,将来后人提起您才会说,什么什么事是罗克干的。否则……”

罗克点头,他是那种想名垂千古的生命。

“名垂千古的唯一办法是给自己立丰碑。立丰碑的唯一办法是有业绩。”秘书似乎洞察罗克的心理活动。

罗克受秘书的启发,决定出台属于自己的新政策。罗克决定到人间微服私访搞调查研究,他要出台有益的政策。

“世界上这么多国家,咱们去哪儿?”罗克征求秘书的意见。

“当然去人口最多的国家。人口多的地方有代表性。”,秘书建议。

“那就是中国了。”罗克决定去中国微服私访。

罗克和秘书化装成黄种人,来到中国首都北京。罗克看到有一座大门旁站着好多人,罗克和秘书走上前去看究竟。

罗克问一位妇女:“您在这儿等什么?”

妇女看了罗克一眼,说:“等孩子。”

“今天是周末,孩子不上学呀!”罗克问。

“我送孩子上学校办的周末英语加强班。”妇女说。

“他们都是送孩子上英语班的家长?”罗克问。

妇女点头。

“咱们进去看看。”罗克对秘书说。

罗克看到教室里的孩子学着陌生的语言,个个表情或痛苦或呆滞,一个教师因为一个孩子发不准音而训斥她。罗克同情那女孩儿。

“回去跟你妈说,你不用再来了,你不可能学会英语!如果你能学会英语,我变狗。”教师挖苦那女孩子。

罗克当即赋予那女孩子特级英语程度,和英国女王的英语水平同级。

女孩子使用英语对老师说:“老师,我的英语水平怎么样?您不是说我如果会说英语,您变狗吗?”

老师大惊失色,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女孩子说:“请您使用英语和我对话。”

老师改用英语。

女孩子纠正老师的语法错误和发音偏差。

“您不要使用伯明翰郊区的农村口音教我们,这不是误人子弟吗?”女孩子说。

老师无地自容。

女孩子问:“您变狗吗?”

罗克将老师变成一只落水狗,教室里的同学兴奋得大喊大叫。五分钟后,罗克将那老师恢复的原形。老师呆若木鸡。

罗克和秘书离开学校,到一座公园里转悠。罗克看到不少拿着书本念念有词的人。

罗克问一位小姐:“您在背什么?”

“背外语。”小姐说。

“这么好的周末,干吗不玩?”罗克替小姐惋惜。

“不会外语,找不到好工作。”小姐叹气。

罗克沉思。

回到上帝办公室后,罗克对秘书说:“人出生后只会一种语言是哪届上帝制定的政策?” “第3届上帝制定的,一直沿用到今天。叫母语政策。”秘书说。

“我要出台父语政策。”罗克俯视人间,说。

“父语政策?”

“人在天生拥有母语的同时,可以再自己任选一种语言,我们就将其称之为父语。”罗克说。

“什么时间选择?”

“六岁生日时选择。”罗克说,“你起草文件吧!”

秘书坐在电脑前起草关于实行父语制度的文件。一个月后,罗克责成秘书调查推行父语政策的效果。秘书去人间深入了解后给罗克写了调查报告。罗克获悉,人类的孩子欣喜若狂。强烈不满的是外语教师,甚至有跳楼自杀的外语教师。

“我准备在动物界也推行父语政策。”罗克对秘书说。

大灰狼罗克第二百二十七集《易燃品质》

罗克的性格与生俱来火爆,遇小事即点燃,每每一发而不可收,直燃烧得自己和他人面目全非。

一次,罗克乘出租车去机场。下出租车时,罗克与出租车司机一语不和发生争执,围观的人多达数百人。以至于一架准备着陆的国际航班飞机误以为机场发生了骚乱,调头回国了。罗克吵完架,办理登机手续。在通过安全检查时,红灯亮了。

安全检查人员对罗克说:“您身上有易燃品吗?”

罗克说没有。仪器再次对罗克进行检查。红灯依然亮。罗克索性脱光衣服接受检查,仪器依旧显示罗克身上有易燃品。

罗克火冒三丈地说:“我都全裸了,哪儿来的易燃品?”

安全检查工作人员说:“这只能说明,您本人是易燃品。”

罗克正色道:“你对你的话要负责!”

安全检查工作人员说:“您是易燃性格,本质上属于易燃品,如果登机,会给飞行安全造成隐患。您不能登机。”

罗克勃然大怒,与安全检查工作人员发生激烈冲突。罗克最终没能登机。罗克向法院起诉航空公司。法医鉴定罗克确实是易燃品质,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一点就着。罗克败诉。并被法院判定终身不得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罗克呆在家中愁眉苦脸。

太太安慰罗克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易燃性格是天生的,改不了。不如利用它。”

罗克问:“易燃性格还能利用?”

太太说:“凡事好坏各占一半,易燃品质肯定也不例外。”

罗克大喜,问太太:“你说火爆性格能做什么?”

太太说:“比如炼金术什么的。”

炼金术!罗克茅塞顿开。罗克充分利用自己的易燃火爆品质优势,经过两年的攻关,研制成功了垃圾炼金机。垃圾炼金机能将一千公斤垃圾炼成一盎司黄金。获得专利的垃圾炼金机使罗克成为世界首富。全球每户人家都买了垃圾炼金机。自那以后,扒手入户行窃,目标无一例外,全是生活垃圾。有两个国家为争夺垃圾资源发生了战争。

大灰狼罗克第二百二十八集《八字论文》

博士学位是罗克从幼儿园起就梦寐以求的文凭。从上小学起,罗克刻苦背诵,疯狂应试,一路披荆斩棘,终于考上了博士。

考上博士不等于拿到博士文凭,博士毕业论文是关键。到罗克写博士论文时,不知学校哪个混蛋教授出了个馊主意:差额通过博士论文。学校当局竟然采纳了该教授的建议,从本学年起,实行差额通过博士论文。差额通过博士论文,说白了,就是十个人的博士论文中只能择优通过五人。竞争白热化了。由于是差额竞争,论文必须统一命题,以增加可比性。

这天,学校公布了博士毕业论文的题目:《概括二十世纪,展望二十一世纪》。

罗克的导师对罗克说:“这次学校对博士论文的要求是:高度概括性,越简洁越好。反对长篇大论。”

罗克战战兢兢地问:“简洁到什么程度?”

导师说:“三千字以内,怎么样?”

罗克为难:“包产到户后,一千五百字概括二十世纪。一千五百字展望二十一世纪。太少了……”

导师启发罗克:“世界上的事,原本很简单。后来,被做学问的人越弄越复杂。学校正是想扭转这种伪劣状态。过去,咱们做学问,明明能用一句话说清的,咱们非兜个大圈子用一百句话说,越说越糊涂,越糊涂别人越觉得咱们有学问。现在你就反过来,能用一句话说清的,绝不用一点一句话说。”

罗克点头。罗克一头扎进图书馆,检阅二十世纪,预测二十一世纪。

罗克奋笔疾书博士论文,写完后他一算字数吓了一跳:十五万字!罗克一边吃方便面一边挥泪砍论文。罗克将论文精减到五万字。罗克再下不去手了。他觉得这五万字,字字是真理,句句是格言。导师说不行,还得删。罗克忍痛删除,就像自己给自己截肢。

经过十五天的残酷删截,罗克的博士论文还剩下八个字。罗克只用了四个字概括二十世纪:市场经济。罗克亦用四个字展望二十一世纪:市场政治。

罗克的八字博士论文一举夺魁,获得了教授们的满堂喝彩。罗克终于获得了博士学位,他踌躇满志地高举文凭踏上了漫漫求职路。

大灰狼罗克第二百二十九集《智囊》

罗克没有想到,他脖子上出现的一个小包是千载难逢的智囊,这个智囊彻底改变了罗克的命运。……

李霞看到这里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了。李霞恋恋不舍地放下书,接电话。

“我是丁永辉,你在干什么?”

“看你送给我的《郑渊洁童话全集》。”

“我现在能去你家吗?”

“我还没起床呢,你过一个小时来吧。”李霞穿衣服。

一个半小时后,丁永辉坐在李霞的房间里。李霞的妈妈红光满面地给丁永辉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

等李母出去后,丁永辉关上房间门,对李霞说:“我有事求你。”

李霞笑:“你又碰上谭嗣同身上的病菌了?”

丁永辉喝了口茶,说:“你妈妈身上的糖尿病病菌离开你妈妈身上后,非得让袁猎猎再给它们物色新的栖息地,否则就要收拾袁猎猎。”

李霞紧张了:“你不会让它们当还乡团吧?”

丁永辉说:“我怎么可能害丈母娘呢!”

信奉独身主义的李霞瞪丁永辉,说:“谁是你的丈母娘?”

丁永辉说:“伯母身上的糖尿病病菌现在我们医院基建科马科长身上。可把他治惨了……”

李霞腾地站起来:“丁永辉,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丁永辉伸双手将李霞按坐下:“马科长是贪官。你同情他干什么?”

丁永辉详述经过,包括袁猎猎到马科长身上深入虎穴取证。

李霞转怒为喜:“大快人心。一个小小的基建科长,竟然能受贿那么多钱!”

丁永辉又将吴院长清晨登门造访的事告诉李霞。他还说自己已经答应吴院长不给捉襟见肘的医院帐号雪上加霜了。

李霞明察秋毫地说:“不许你打我们社科所领导的主意。”

丁永辉说:“我们的原则是,不冤枉一个好官,不放过一个坏官。你给我你们社科所领导的名单,我派袁猎猎一个一个去调查。查实的,我们就不客气了。袁猎猎说了,如果是清官,如果这位清官身上有疾病,袁猎猎保证说服他身上的病菌搬家去贪官身上。”

李霞发自肺腑地说:“太棒了!太棒了!我这就给你列名单,从所长开始。”

市社会科学研究所申副所长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晚期鼻癌会在一夜之间痊愈,而……

第十三章 袁猎猎周密取证

周一上午,李霞骑自行车去上班。虽然她的装束和交通工具同往日没有区别,但她的感觉却不同:袁猎猎在她身上。

昨天深夜,丁永辉和李霞就袁猎猎如何去社科所诸位领导身上侦查一事起码探讨了两个小时,丁永辉提议由他在社科所门外佯装闲逛,袁猎猎在他身上待命。然后李霞出来假装买报纸,和丁永辉接上头后,她告诉袁猎猎各位领导所处的房间,袁猎猎再乘坐飞病菌直奔目标。袁猎猎说最好领导集中在一个房间开会,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要不飞病菌在社科所陌生的环境里飞来飞去肯定有事倍功半的时候,如今什么都讲究效率。李霞说每周一下午是所领导开例会的时间。袁猎猎说下午我可等不及了。丁永辉对李霞说,要不就让袁猎猎跟你去,省得我跟地下党似的在你们所门口转悠了。袁猎猎赞成。李霞担心地问丁永辉让一个病菌呆在她身上没有引狼入室的问题吧,袁猎猎说我去你身上是你的运气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李霞反驳说病菌上身怎么能说是运气?袁猎猎说我等于是你的保镖了,真正的保镖是不露形的,让人看见了那不是保镖是靶子。

商议的结果,是袁猎猎周一上午潜伏在李霞身上去社科所。李霞下班后,再将袁猎猎完璧归赵送回丁永辉的住所。

李霞被裹挟在自行车的潮流中前行,无数条腿在做周而复始千篇一律的蹬踏动作。有一个问题李霞始终想不明白:都说中国足球疲软的原因是没有群众基础,说什么某个人口不足中国一个小省的国家喜欢踢足球的人数比整个中国还多。中国有如此庞大的自行车群众基础,怎么中国的自行车竞赛亦疲软呢?

一个在自行车洪流中快速鱼贯穿梭而行的小伙子终于没能如愿以偿超越李霞,他连人带车撞在了李霞身上,李霞和小伙子摔在一起。

小伙子横眉怒目:“怎么骑车呢你?”

李霞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摔疼了的胳膊一边说:“你好像应该对我说对不起吧?”

小伙子用不雅的姿势两腿夹住自行车前轱辘,恶狠狠地纠正摔歪了的车把,他说:“我不会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你不会骑车,就别在路上碍别人事儿。谁娶了你算是倒霉了。”

李霞没想到他会作如此联想,她气得说不出话。

袁猎猎在李霞耳边说:“你不用理他,我来行使保镖职责,你看我教训这个不懂得尊重女士的小子。”

李霞问袁猎猎:“你怎么教训?”

袁猎猎说:“我这就派肾癌病菌去他身上登陆。”

李霞吓了一跳:“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小伙子问李霞:“你说不行怎么办?”

李霞说:“你快走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伙子一边飞身上车一边说:“你有病!”

李霞掸掉身上的土,她骑上自行车,两腿空蹬,车链条掉了。李霞不会安装车链子,她站在路边无计可施。

袁猎猎埋怨李霞:“你对那种人不应该仁慈。他撞了你,首先应该向你道歉,然后询问你的身体状况,再检查你的车况。”

李霞注视着滚滚向前的自行车波涛说:“肾癌属于量刑不当,脚气还差不多。”

袁猎猎说:“痔疮最合适,拥有痔疮,他就别想再骑车了,如坐针毡。”

李霞笑着说:“从你身上,就能看出袁世凯好不了。近墨者黑。”

袁猎猎反唇相讥:“我是近朱者赤。”

一个中年男子下自行车问李霞:“链子掉了?不会装?”

李霞点头。

那男子将自己的自行车支子翻转下来,使得自行车能离开他独立在地球上,他蹲下一边咳嗽一边给李霞安装链条,双手沾满油污。

他抬起后轮,空转试车,说:“好了!”

李霞掏出纸巾递给他:“谢谢您!真不好意思,您擦擦手。”

男子咳嗽着挥挥手,说不用了,他转身准备骑车走。

李霞突然问他:“您有病?”

中年男子回头看李霞:“什么意思?”

李霞忙解释:“我是说,您老咳嗽……”

男子说:“老毛病了,好不了,严重的气管炎,一到冬天就犯,十几年了。不传染。”

李霞说:“我不是怕传染。我是想……您能等会儿吗?”

中年男子看表:“干什么?我还要赶去上班。”

李霞说:“就等几秒钟。”

男子好奇地扶着自行车看李霞。

李霞背过身子问袁猎猎:“袁猎猎,你能让他身上的气管炎病菌离开他吗?这样的人不应该得病。”

袁猎猎说:“你摸他手一下,我过去试试。”

李霞为难:“摸手不可能!我怎么能在大街上对一个陌生男人提出摸他的手,即使黑社会成员也能被我这个要求吓死。”

袁猎猎说:“那我只好动用飞病菌过去了,你等我回来再走!”

李霞说:“你明明有交通工具,怎么还让我摸他的手?变态吧?”

袁猎猎正色道:“冬天发动汽车还得热车呢,这么冷的天,飞病菌不热身能起飞?我是想节约你的时间。”

李霞忙道歉。

李霞靠近那男子说:“我能治好您的气管炎,只需您在这儿呆几分钟。”

中年男子警惕地问李霞:“你是诈骗团伙的吧?”

李霞一边摇头笑一边说几分钟也耽误不了您什么,试试吧。中年男子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犹豫。

袁猎猎回到李霞耳边,说:“搞掂了。让他走吧。你得负责给气管炎病菌找新的航母,现在都拿你当中转站暂留在你身上呢。特顽固不化的气管炎。”

李霞忙抖衣服。

中年男子问李霞他可以走了吗,李霞说尽管走吧,你不会再咳嗽了。

袁猎猎给李霞上课:“病菌是抖落不掉的,你就抓紧给它们找归宿吧!”

李霞一边骑车一边对袁猎猎说:“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袁猎猎调侃道:“孙中山身上的病菌不会害你,袁世凯的可说不好。”

李霞遇到红灯,停下来说:“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好。”

李霞将自行车骑进社科所的院子,她和同事打着招呼。

袁猎猎一边观察李霞的同事一边说:“搞你们这行的好像都不怎么实在呀!”

李霞将自行车放进车棚,说:“是没袁世凯实在,想当皇帝就明目张胆地恢复帝制了。我们这儿的人,心里想什么,绝对藏着掖着,不让同事看出来。”

袁猎猎叹了口气:“活得不轻松。”

李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有两位同事,李霞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李霞脱下外套搭在椅子背上,拿起门后小桌上的两个空暖水瓶往锅炉房走。

袁猎猎不解地问:“你应该抓紧时间找领导,还打什么开水?那两个小子先来了怎么不打开水?”

李霞给袁猎猎扫盲:“今天轮到我打开水,有排班表。”

袁猎猎撇嘴:“一点儿亏都不吃。其实不吃亏的人绝对占不到便宜。”

李霞说:“这是咱们相识后你说得最有水平的一句话。办公室里如果有新毕业的大学生,打开水的事就包在他们身上了,直到第三代到来为止或新人实习期结束。我们办公室已经三年没见新人了,所以只能排班轮流打开水和打扫卫生。”

袁猎猎不喜欢锅炉房的热气,它催李霞:“快离开这儿,我怕热。你们应该买台饮水机,喝纯净水,像吴院长办公室那样。”

李霞一边依据开水进壶后反馈出来的声音判断何时是关闭水龙头的最佳时机一边说:“我们单位没钱。再说了,就算我们办公室有了饮水机,谁换那么重的桶装水?还得排班轮流。” 袁猎猎说:“幸亏我不是人。”

李霞拎着两壶开水往回走,说:“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儿嫉妒人以外的生命。”

袁猎猎说:“动物坛微生物坛植物坛应该发起一个拯救保护人类的活动。谁该保护谁呀,没见过活得不自在的生命煞有介事地保护活得自在的生命,本末倒置。”

李霞说:“我爸可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常务理事。”

李霞拿着暖壶回到办公室,袁猎猎注意到两位男同事办公桌上的茶杯已经饱含茶叶免冠严阵以待。

李霞顾不上给自己沏茶,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离开办公室。

袁猎猎问:“咱们出征了?”

李霞说:“我们所有一个所长,三个副所长,其中一个副所长患病住院了。咱们只能调查在岗的这三位。我找借口挨个去他们的办公室,我尽量拖延时间,但你也要讲效率。你完事后通知我,我再去下一个领导的办公室,如果在你没完事时,我没有理由继续呆在领导办公室了,我只有回我的办公室,你已经认识路了,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在领导办公室呆着对我来说是酷刑。”

袁猎猎说:“你放心,我会善待你,尽量减少你受刑的时间,把你的损失降到最低。”

李霞一边敲程所长办公室的门一边告诉袁猎猎这是本所一把手。

“请进!”程所长在屋里说。

李霞推门进去,程所长看李霞。

李霞抬起手中的文件夹,说:“所长,所里委派我担任电视剧《袁世凯》的史学顾问后,我对该电视剧剧本中对袁世凯的评价提出了几处修改意见,请您看看。”

袁猎猎一听事关袁世凯的声誉,问李霞:“你是往褒了改还是往贬了改?”

李霞说:“我实事求是。”

程所长说:“既然你是实事求是,我就不看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李霞忙说:“我不是对您说实事求是……我是……”

程所长不解地看李霞。

李霞想骂袁猎猎,可又不敢当着所长骂,她将文件夹中的稿纸拿出来放到程所长办公桌上:“在您面前,我不是专家,是班门弄斧。您必须过目,给我把把关。”

袁猎猎说:“真够肉麻的。我过去了。”

李霞干生气,没办法骂袁猎猎。

程所长显然被从不溜须拍马的李霞的话感动了,他对李霞说:“我马上看,你回去吧,我看完了给你送去。”

李霞赖着不走,她坐下,说:“我等您看完。”

程所长诧异地看了李霞一眼,他埋头看袁世凯,手中的红铅笔在稿纸上潇洒地圈点。李霞低头看自己手表上的秒针。时间在消耗。

“我凯旋了,你可以功成身退了。”袁猎猎向李霞报到。

李霞看程所长,他还沉浸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批改过把瘾中。

李霞站起来,说:“所长,我还有点儿事,要不我先走了?”

程所长抬头,说:“马上就完。”

李霞说:“我先拿走,过两天再给您看,反正电视剧还没拍到这儿呢。”

程所长将稿纸还给李霞,他纳闷地看她。

李霞离开程所长的办公室,去楼下二把手韦副所长的办公室。

袁猎猎问:“一二把手的办公室怎么离这么远?”

李霞说:“一二把手的办公室都不挨着,如今的房子不隔音,怕互相听到什么,不利于团结。对了,程所长怎么样?”

袁猎猎说:“很正派,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前几天有个刚毕业的硕士想进你们所,他向程所长行贿五千元,被程所长严正拒绝了,并因此没要那个他本准备要的硕士生。”

李霞问:“程所长从来没受过贿?”

袁猎猎说:“一分钱都没有。”

李霞又问:“别的呢?比如贪污公款什么的。”

袁猎猎说:“也没有。据程所长身上的细菌说,公款吃饭他有过几次,但都属于实在不能推却的应酬,这在今天好像不算什么。另外就是喜欢听好话,但这是你们人类的通病。”

李霞立刻对程所长肃然起敬。韦副所长见李霞来他的办公室,亦觉得稀罕。

李霞说:“韦副所长,您是新闻出版史方面的专家,我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韦副所长好为人师地说:“好啊,咱们共同切磋,请坐。”

袁猎猎对李霞说:“我去了。我回来后你别说走就走,让领导生疑。”

李霞坐下后,毕恭毕敬地打开笔记本,做所有级别的领导最喜欢看下属做的假模假式记录动作。

李霞问:“世界上第一张报纸是哪年问世的?”

韦副所长想了想,说:“是一一六一年,在咱们中国问世的。”

李霞又问:“欧洲第一张报纸呢?”

韦副所长说:“欧洲第一份报纸是一三五八年在挪威问世的。”

李霞清楚欧洲第一份报纸是在一三二六年出现的。

李霞拖延时间:“世界上第一张日报是什么报?哪年问世的?”

韦副所长思索了片刻,告诉李霞:“最早的日报是一七零二年创刊的英国的《每日新闻报》。不过这张报纸的寿命只有一个星期。第二张日报是西班牙的《新闻日报》,一七五八年创刊。一七七七年,法国《巴黎日报》问世。美国的《宾夕法尼亚晚邮报》算是第四张日报,在一七八三年创办。一八一一年,英国《泰晤士报》创刊。”

夏副所长觉得鼻孔里有暖流外溢,他用手背擦了看,手背上是殷红的血。夏副所长忙掏出手绢堵住鼻孔,手绢立刻沾满血染的风采。他慌了,打开抽屉拿出一卷卫生纸堵漏。卫生纸白的过来,红的出去,夏副所长满手满身是血,他冲出办公室呼救。

隔壁是人事科,人事科长李慧芳闻声出来看,她见夏副所长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您是怎么了?”

夏副所长捂着鼻孔说:“流鼻血,快帮我想想办法!”

李科长将夏副所长扶进人事科办公室,招呼同事拿卫生纸。

“卫生纸不管用!”夏副所长说。

李科长急中生智,环顾女同事:“谁倒霉了?”

女同事们诧异地看科长。

李慧芬问:“谁来月经了?快拿卫生巾出来!”

倪苹打开最下边的抽屉拿卫生巾。

李科长对倪苹说:“最好是更干更爽带护翼的,夏副所长血太多了。”

李科长接过倪苹递过来的卫生巾,她熟练地打开,给夏副所长戴在鼻孔上。

有同事忍不住笑,被李科长厉目禁止。夏副所长感到鼻区剧痛,他喊疼。

谢苹小声提醒李科长:“夏副所长的症状很像申副所长。”

李科长忙给程所长打电话。程所长赶来见状立刻批示韦副所长将夏副所长送医院。

当医生告诉韦副所长初步诊断不排除夏是鼻癌的可能时,韦副所长脱口而出:“我们单位已经有个患鼻癌的住在你们医院。”

医生的话令韦副所长发呆:“你说的是姓申的患者吧?他痊愈了,正在办理出院手续,夏先生就住申先生腾出来的床位。”

韦副所长难以置信:“我前天来看申副所长时,你们还说他活不过这个季度呢,怎么说痊愈就痊愈了?”

“可能是一种新药起了作用,连国家鼻癌研究会的主席都闻讯赶来了。”医生说。

申副所长和夏副所长在病床前换岗,韦副所长在一旁呆若木鸡。

李霞一边偷偷看表一边佯装记录,袁猎猎杳无音讯。

李霞只得继续提问:“韦副所长,世界上最先发布收费广告的是哪家媒体?”

韦副所长说:“法新社,时间大约是一八三六年。”

袁猎猎还没返航。

李霞用韦副所长察觉不到的声音叹了口气,继续不耻下问:“最先刊登照片的报纸是哪家?”

这回难住了韦副所长,他不得不从身后的书架上查找资料。

“一九零七年,英国的《每日镜报》首次刊登照片,取代了图画。”韦副所长说。

袁猎猎依然未归。

李霞实在无话可说了,她恭维韦副所长:“您真博学,您看书过目能诵吧?”

韦副所长喜笑颜开,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比别人多看几本书罢了。小李呀,搞学术的,要扎扎实实,我看你就很勤奋,上周我还在《史学》杂志上看到你写的一篇文章,有见地,有见地。”

袁猎猎还是没信儿。

李霞只得给韦副所长出不是一下就能答上来的偏题:“对了,韦副所长,您知道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谁发明的吗?”

没想到李霞的偏题正中韦副所长下怀:“可让你问着了,我当年上大学的毕业论文题目就是《打字机与报纸》。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是英国人亨利?米尔在一七一四年发明的。后来,美国排字工人塞缪尔?索尔制造了有键盘的打字机。”

李霞暗暗骂自己运气差,她差点儿脱口而出问韦副所长他的冷门是什么。袁猎猎终于回来了。李霞如释重负向韦副所长告辞。韦副所长欢迎李霞常来坐坐。

李霞一出门就骂袁猎猎:“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你再不回来,我只能问他世界上第一缕阳光是谁发明的了。”

袁猎猎吃惊:“阳光也是你们人类发明的?”

李霞说:“少罗嗦,快汇报吧!”

袁猎猎说:“韦副所长受过三次贿,但数目都不大,加起来是七千四百二十四元。不过他把家人的药费冒充他的药费拿到你们所报销,数量不小,这些年共计三万二千二百五十六元,就是这事耽误了时间,我得一笔一笔算呀。另外他利于出差的机会多报发票,大约有万把元。再有就是他打私事电话从不在家打,而是到单位打,节省自家的电话费,特别是长途电话。他还把单位的信纸和信封偷拿回家。”

李霞嗤之以鼻:“小男人。”

李霞敲门时,夏副所长正打电话。他捂住送话器问李霞有什么事?李霞说我等您打完电话再说不急。夏副所长挂上电话后,看沙发上的李霞。

李霞说:“夏副所长,我想跟您谈谈我的职称问题。”

李霞认为这个话题有可塑性,能长能短,必要时还能哭,一掉眼泪,时间的控制权就掌握在女方手中了。

夏副所长说:“你的中级职称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李霞捣乱:“我想评高级职称。您看我有可能吗?”

夏副所长说:“小李,人应该现实一些,你大学毕业来咱们所才五年,按规定还不具备报评高级职称的资格,所里有这么多老同志还没有高级职称。”

李霞不知羞耻地说:“不是说有特殊贡献的人不用论资排辈吗?”

夏副所长眉毛往上一挑,问:“你有特殊贡献?那我是孤陋寡闻了,你快告诉我。”

李霞自己都觉得脸红:“这看怎么说了……我发表了……四十多篇学术论文,其中三篇获全国奖,两篇获省市奖……”

夏副所长像看猴似的看李霞。

李霞后悔不该选择这个话题当掩护,到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袁猎猎给李霞解了围,它声称自己满载而归。

李霞从袁猎猎的口气中知道夏副所长“死”定了。

李霞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要去厕所小便,她要求袁猎猎回避。

袁猎猎笑岔了气:“笑话,对于我们病菌和细菌来说,你们人类是无处藏身。即便我回避,你身上的细菌也回避?就你那点儿事,你身上的细菌早告诉我了。在上大二的前半学期你第一次……”

李霞喝道:“住口!”

李霞只得乖乖带着袁猎猎去厕所。

李霞回到办公室时,同事都出去了。

没等李霞问,袁猎猎就主动汇报:“我抓到大鱼了,夏副所长是恶贯满盈级别的。”

李霞吃惊:“我们单位可是清水衙门,夏副所长想恶贯满盈都无计可施吧?”

袁猎猎问李霞:“你们所的电脑都是夏副所长联系购买的吧?”

李霞点头:“没错,夏副所长负责我们社科所的信息工程,购置电脑和上网都由他统一策划实施。”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为你们所共购买了三十五台电脑,每台电脑他吃了一千元回扣。共计三万五千元。这么跟你说吧,你办公桌上这台电脑就被夏副所长吞了一千元。”

“他怎么吞?”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纯洁?夏副所长去买电脑时,一台电脑九千元。夏副所长暗示商家他要吃回扣,心知肚明深谙此道的商家就心照不宣地将每台电脑的价格抬到一万元,等夏副所长按每台一万元的价格向商家交付支票后,商家返还给夏三万五千元现金。”

李霞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咬牙切齿:“是够恶贯满盈的了。”

袁猎猎语不惊人死不休:“买电脑吃回扣在夏副所长的‘战绩’里算轻量级的。”

李霞不信:“他还怎么‘重’?”

“夏副所长的老婆是不是最近死了?”

“是,癌症,听说死得挺惨。夏副所长照料病危的妻子的事迹特可歌可泣,在我们全所广为传颂。”

袁猎猎骂道:“狗屁癌症,她是被夏副所长杀死的!”

李霞打了个哆嗦:“这不可能!”

袁猎猎一五一十道来:“夏副所长和你们所的王丹芬有婚外恋,夏副所长认为如果采取离婚的方法和王丹芬结婚,会断送他的官场前程,但如果妻子病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和王丹芬结婚。夏属于既爱江山又爱美人那种男人。”

李霞从未看出或听同事说过王丹芬和夏副所长有恋情,她纳闷:“一般来说,同单位男女的婚外恋瞒不住同事,他们怎么可能不露一点儿蛛丝马迹呢?”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不是一般人,他有心计。”

李霞说:“我还是不信夏副所长会杀妻。”

袁猎猎说:“夏副所长受一部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启发,他悄悄购买了一种农药,每天往妻子的牛奶里放一点点。夏副所长坚持不懈放了两年后,妻子病倒了,经医生诊断为晚期食道癌。妻子住院后,夏副所长问寒问暖无微不至地照料,妻子‘病逝’后,夏副所长痛不欲生……”

李霞两眼发黑。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独身主义方针是正确的。一旦在物色配偶时出现偏差,婚姻就成为一次与狼共枕的历险记,甚至危及身家性命。

李霞战战兢兢地问:“王丹芬是夏副所长杀妻的同谋?”

袁猎猎说:“你太低估夏副所长了,这种事他是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夏副所长还剽窃别人的论文,他剽窃的都是外国人的,一般不会被发现。他认为申副所长是他日后当正所长的拦路虎,他写匿名信向上级诬告申副所长……”

李霞说:“没错,上边老来查申副所长,后来申就病了。原来是夏干的,卑鄙。”

袁猎猎说:“我想再去申副所长身上看看。”

李霞说:“申副所长住院了,人家已经得了鼻癌,晚期,据说超不过两个月了。就算他是坏蛋,也罪有应得了。咱们不用去了。再说我直觉申副所长好不了,我刚来所里工作时,他当众训过我。”

袁猎猎的话让李霞从此对它刮目相看了:“如果申副所长是清官呢?咱们不该救他?训你的人不一点是坏人。”

李霞热血沸腾,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袁猎猎问:“你怎么了?”

李霞说:“真让人不敢相信你是袁世凯身上的病菌。”

袁猎猎说:“特有正义感是不是?”

李霞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打电话询问申副所长住哪家医院哪个科哪间病房。

李霞骑自行车风尘仆仆带着袁猎猎去医院以探视的名义调查申副所长。病入膏肓的申副所长对于李霞来看望他感到吃惊和感动。

面对形容憔悴骨瘦如柴面部被化疗禁区标示红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申副所长,李霞不知所措。

申副所长的妻子不认识李霞,她用哭干的眼神向李霞表示感激。

申副所长断断续续对李霞说:“小李,你刚来所里时……我因你上班迟到……批评过你,我这人不讲……工作方法……还请你原谅……”

李霞忙说:“您别这样说,您分管所里的考勤,当然应该管……”

“其实……按时上下班的……不一定有多大贡献……经常迟到早退的没准是人才……”

“最怕不是人才的人迟到早退。”

申副所长艰难地笑。

袁猎猎回到李霞身上,它告诉李霞:“申副所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没有一点儿歪门邪道,不沾公家任何便宜,我都不相信如今还有这样的官。这人的特点是当面批评人,背后说好话。”

李霞的泪水夺眶而出。吓了申副所长和妻子一跳。

袁猎猎请示:“我已经同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打过招呼了,它们同意转移到夏副所长身上去。如果你没意见,我就过去带它们到你身上来,你再把它们送到夏副所长身上去。你得想办法和申副所长的身体接触。”

李霞毫不迟疑地说:“我百分之百同意。”

申副所长和妻子异口同声问李霞:“你同意什么?”

李霞解释:“我想别的事呢,对不起……”

申副所长对妻子说:“小李是我们所的业务骨干……脑子闲不住……”

李霞很自然地握住申副所长的手,说:“申副所长,您是咱们所最称职的领导……”

李霞清楚袁猎猎正在组织申副所长身上的鼻癌病菌向她身上转移,她正襟危坐,不敢移动身体。

申副所长和妻子诧异李霞的举动。李霞无所顾忌地握着申副所长的手不放。

袁猎猎说:“战略转移完毕。他马上就会痊愈。你得赶快去夏副所长身边,这些鼻癌病菌时间长了保不住会……”

吓得李霞赶紧向申副所长告辞。

李霞意味深长地对申副所长和他妻子说:“申副所长会好的。咱们社科所需要你这样的领导。”

申副所长和妻子苦笑。

李霞顾不上她的自行车了,她乘坐出租车风驰电掣往所里赶。

袁猎猎在车上提醒李霞:“你必须尽快和夏副所长接触。”

李霞说:“难度够大的。”

袁猎猎启发李霞:“夏副所长好色,走投无路时,你可以投其所好。”

李霞说:“恶毒,袁世凯的本色又出来了。”

午餐后在办公室午睡的夏副所长被李霞的敲门声吵醒了。夏副所长面有愠色地开门。

“我在午睡。”夏副所长对李霞说。

李霞用脚顶住门,说:“我有急事找您!”

夏副所长不耐烦:“还是评职称的事?”

李霞说:“您能让我进去说吗?”

夏副所长单刀直入问李霞:“小李,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看你不是为了职称的事,您肯定有别的目的。”

李霞强行进入办公室,她关上身后的门。

夏副所长诧异:“你要干什么?”

李霞明白自己不能再耽搁了,她怕鼻癌病菌见异思迁。

李霞红着脸对夏副所长说:“夏副所长,我一直钦佩您……”

李霞突然向前死死抱住夏副所长。

老谋深算的夏副所长对于这样的恋情自然保持高度警惕,他料定这是官场对手给他下的圈套,他一边作摆脱李霞的姿态一边顺水推舟占李霞的便宜用两个手往外推她的胸部,气得李霞在心里骂夏副所长坏到不可救药的极点了。

李霞相信自己是在做正义的事情,她和夏副所长难解难分地僵持着。

夏副所长突然大喝道:“小李,请你自重!”

袁猎猎对李霞说:“听他的,自重吧。百万雄师都过去了。”

李霞立刻松开夏副所长,她一头扎进厕所玩命洗手洗脸。

李霞跑了后,夏副所长睡意全无,他站着思索刚才发生的事。以夏副所长对李霞的了解,李霞不是那种被别人利用干这种事的人。夏副所长只能做出李霞是真想跟他好的判断,夏副所长回味刚才他和李霞的身体接触,并对李霞和王丹芬做对比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