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周小林像往常那样坐在防弹玻璃后边给客户办理各种业务，只有周小林清楚，今天他看见本行的保安就心虚。
周小林详尽制定了用储户的钱给自己买别墅的计划(为保障广大储户存款的安全，此处删去319个字——编者注)，他准备从明天开始分批分期实施。周小林去看了几处别墅，其中一栋价格在500万元的独栋别墅被周小林相中。周小林设想在3个月内完成从银行瞒天过海“拆借”500万元的计划。为了让孙璐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地在别墅里为他生育周家从爷爷算起的第四代，周小林开始向孙璐造舆论说他对彩票产生了兴趣。届时，周小林要让孙璐相信，这栋别墅是彩票中大奖所得。
“周小林，你那儿有5万吗?”坐在周小林对面的杜敏问。
周小林说：“有。”
银行柜员办理业务时，遇到自己的现金不足，同事之间经常会取长补短。
周小林从自己的银色钱箱中拿出5捆万元钞递给杜敏。
“谢谢。”杜敏说。
杜敏是本行的业务骨干，人长得漂亮，还是团小组长。杜敏接人待物十分到位，加之信奉吃亏是福的人生哲学，从不和同事争夺荣誉和利益，同事都喜欢她。
午餐时间到了，银行的送饭车抵达银行门口，保安从车上往下拿盒饭。每天有两种汽车到银行执行任务，运钞车和运饭车。同事们都偏爱运饭车，运钞车上的东西不敢侵吞，运饭车上的东西可以侵吞。银行每天中午为员工提供免费午餐。
大家轮流吃午饭。周小林和杜敏离开工作岗位到后边吃饭，房间里还有七八个同事共进午餐。
周小林打开饭盒，他看见了红烧茄子，这是他的胃比较喜欢蹂躏的一道菜。
大家一边说昨天晚上的电视剧一边吃饭，这是一个很享受的时刻。和同事讨论电视节目，是上班族的一项重要工作。周小林看电视的一个重要目的是次日上班时和同事有话说。
“霍军不该这样。”杜敏对周小林说。
霍军是近日热播的一出电视剧的男一号。昨天晚上，编剧和导演联袂让霍军用抛妻弃子的方式提高收视率。
“是不该。”周小林的口腔一边吞噬红烧茄子一边应合杜敏。
一位女同事说：“男人不能有钱。有钱了就不是男人了。”
杜敏说：“应该说没钱的男人不是男人，有钱了就是男人了。”
大家七嘴七舌地边吃边聊。
门开了，一位副行长和几名警察出现在门口。
周小林脸色变了，他难以置信还在预谋阶段的犯罪就被察觉了。
副行长指了指背对着门口的杜敏。
杜敏还在吃饭。
一名警察走到杜敏身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杜敏回头，她脸上的血液发生了侧漏，半边脸红，半边脸白。
警察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杜敏说：“杜敏。”
警察掏出一张印刷得十分彰显法律的纸给杜敏看，纸上写着：逮捕证。
杜敏身体里的骨头像被高压锅在瞬间给软化了，她瘫在地上。
警察对杜敏说：“你涉嫌贪污罪，被刑事拘留。”
警察用极其漂亮的动作给杜敏戴上了手铐。手铐齿合时发出的声响酷像刑场上的枪声，周小林小便失禁，他赶紧夹住两腿。
杜敏坐在地上，像盒饭里的残羹剩菜那样一蹶不振，周小林看见杜敏的瞳孔原子裂变般由两个变成了4个，再由4个变成了8个。
警察问杜敏：“你能站起来吗?”
杜敏摇摇头。
两名警察架起杜敏，出了房间。
副行长对大家说：“不要影响工作。”
警笛声一直回绕在周小林耳边，数月不绝于耳。
同事们都发呆，不知是兔死狐悲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警察铐走了，大家意识到，金融领域是高风险职业。
周小林胃里的红烧茄子察觉出异常，它们趁机越狱逃脱变成粪便的厄运，从原路返回饭盒，与亲人重逢团聚。
呕吐的不止周小林一个。
下午，周小林笔笔业务出错。
周小林毅然决定中止自己的“拆借”计划，他发了毒誓，今后只干万无一失的事。杜敏的瞳孔的核裂变给周小林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晚上，孙璐看出周小林沉默寡言。
“怎么了?”孙璐问。
“头有点儿晕。”周小林说。
“感冒了?”
“没有。可能是银行老开空调，空气不流通。缺氧。”
“早点儿休息。”孙璐说，“我去给你熬点儿粥。”
周小林的手机响了。
周小林接电话。
“你好。”周小林说。
“周先生?我是售楼处的小马。”
“那房子我想缓缓。”
“还有别人要，如果您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给吧。”周小林挂断电话。
孙璐从厨房伸出头问：“谁呀?”
周小林说：“同事。”
电话铃又响了。周小林从电话号码上看出是爷爷打来的。
“爷爷您好。”周小林说。
“小男孩，有了吗?”爷爷开门见山。
“小男孩”是爷爷当年给周小林起的昵称，只有爷爷这么叫周小林。
“还没有。”周小林说，“快了。”
“你可一定要让爷爷抱上第四代。”
“您放心吧。”周小林底气不足。
“爷爷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您能活100岁。”
挂上电话后，周小林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天花板变成了大屏幕，杜敏在大屏幕里被处决，行刑的警察是新手，第一枪没打死杜敏，老警察补了一枪。
孙璐在给周小林洗内裤时发现了大片的污渍，她问周小林这是什么。周小林说今天特忙，连续4个小时没时间上厕所，就失控了。那是尿渍。
孙璐的脸变成了狐狸，一脸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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