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有40岁了,长相普通,面色发黄,长发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简单地束在脑后,干涩,枯黄。瘦削的身体裹在绿色的制服里,制服也很旧了,上面有磨损的痕迹和洗不掉的顽渍。很难相像,这样的一个女人,会有一副非常甜美水润的声音。每天,不管我手头的活儿有多忙乱,心情有多烦躁,只要一听到她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的情绪会立刻被这个声音激活。有一次,我真心实意地夸她的声音好听,她抿嘴轻笑,很羞涩。这样如怀春少女般的羞涩笑容,在她这样的年龄,似乎有些不搭调,但在她身上,却是自然流露的质朴和纯真。
她很敬业,每次来,总是把我所有的信件汇款单都集在一起,整整齐齐的一撂,然后让我签名。若遇上我外出不在家,她会在我的门上贴个纸条,告诉我有单子来了,明天在家等着她吧。
有一天晚上,9点多了,她突然敲门。我很意外,请她进屋,她不肯,坚持站在门口,搓着双手,为她的打扰感到抱歉。她局促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问我能不能定份报纸或者杂志。她说是单位硬派下来的任务,完不成要扣奖金的。说完她又赶紧解释,不用太为难,实在不需要的话就算了。
我没有推辞,定了她推荐的那份刊物。其实我和那家刊物很熟,编辑经常寄杂志来。但我是个不会拒绝的人,尤其是她。我不知道她的奖金会有多少,但我想,她家里或者有一个正读书的孩子,也许父母身体不太好……总之,普通老百姓的小日子里,需要那份奖金的地方很多。
有好几次,她后面跟着不同面孔的年轻人,说是熟悉路线。我问她,你呢?要换新工作了吗?她抿抿嘴角,解释:家里那口子,出了车祸,躺床上不能动,需要人照顾。想换个上班时间短点的工作,好照顾家里。我吃了一惊,原来她的背后,是这样的家境。
但几次之后,跟的人不见了,仍然是她在跑。我问,跟你的人呢?她还是一笑,说,吃不了这个苦。她没说有多苦,但我知道,我们这条线,她每天要跑两趟,报纸、邮件、包裹、汇款单……她每天早晨5点就要出来送报纸,寒暑不断,风雨无阻,法定的节假日,无论长假短假,她都只能休息半天。
我说,那你家里呢?她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马上又明亮起来:他好多了,现在都能自己坐起来了,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医生说他以后可能干不了重活了,不过没关系,他还能帮我做饭。到时候,我下班回家,桌上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等着,多美!你不知道,他做饭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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