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说我得的是神经官能症,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幻觉。问我,为什么别人听不到看不见?我调侃说,你怎么不说我有了特异功能?你知道瞎子阿炳的故事吗?我的耳朵是神耳,可与瞎子阿炳的耳朵相提并论,几十公里外能听到人家夫妻做爱的声音,十公里外能听到麻雀的叽喳声,一公里外能听到蚊子的哼哼声。我老婆说,你真不愧是姓胡的,别叫胡凯了,叫胡诌八扯吧。我说自己的耳朵灵,老婆不信,不过我的眼睛尖她是信的。一提到我的两只眼睛视力都是五点四,她就羡慕得要死。
老婆是位博士,博士没有毕业,博士伦眼镜片就戴上了,单从眼镜的厚度来看绝对算得上“博士后”了。她的眼镜片从正面看,与一般近视镜无区别,而从侧面一看,则好像金丝楠木的年轮,一圈接着一圈,密密麻麻,放着金光。我不信他们说的,包括我老婆说的,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我们家属楼后那片海棠树林里绝对有没被发现的秘密。三年前,我办过一个案子。一位年轻的女工被奸杀后,扔进了护城河里。没有等我们去破这个案子,一个月后,嫌疑人刘树峰就投案自首了。他说,他杀人后的这一个月,一闭上眼就看见那女工找上门来,睁开眼睛就能听到警车的呼啸声,实在是太难熬了。让他指认现场时,他一天说在护城河的东端,一天说在护城河的西端,我们雇了四五个“水鬼”也没有找到。而当我们的警车行至一座拱桥时,突然地熄火了,嫌疑人嗷嗷叫起来,说看到那被杀的女工了。“水鬼”下水一看,那女工直挺挺地立在水中,脑袋被泡得巨大,眼珠子快跳了出来,头发像水草一样在水里晃来晃去。
三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仍然出现我老婆所说的幻觉,具体讲,就是那白色的鬼影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我家窗户上,那“救命”的声音常常在我的心头回荡,时间还像先前一样。
2012年7月15日,北京下大雨。在我的词库当中,形容雨大一般都这么说:“铜钱大小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瓢泼大雨”,而那天绝对可以用“倾泄”这个词。站在办公楼上,我见那雨像瀑布一样冲将下来,小商小贩丢了招牌、电动或人力三轮车,抱着头向附近的商店跑,整个大街上呜呜咽咽、鬼哭狼嚎。瞬间,楼前楼后充满了水,常规的排水系统完全失去了作用,北京城鳞次栉比的楼群成了航行在大海中的船。一些小轿车直接被水淹了,成了水底的鱼。不用说,我们的宝盛里,肯定也是盛满了水,住在二楼以上的住户可以甩个鱼竿直接钓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