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头舒了一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黄金银。
黄金银惊异地问:“掌声?不会吧!是不是你听错了?里面就你一个人,除非……”黄金银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又连忙否认道,“不,不可能!老程,没事快睡觉吧,别胡思乱想,我先走了!”话没说完,他已走出了好几步,走得太急,差点栽个大跟头。程老头哪里还睡得着,挨到天明,眼睛熬成了红樱桃。
从那以后,太平间里就时不时地响起掌声。可奇怪的是,程老头除那晚跟黄科长提起过,就再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依然照顾儿子和死人,依然说他的快书,而且说得更起劲了。说着说着,他会突然大吼一声:“掌声!”干巴巴的掌声就会应时响起,配合得别提多默契了;程老头微笑地点点头,好像真有那么一位欣赏者。有时他还会叽里咕噜地和这位欣赏者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其实他面前什么也没有。
好几天他都没有说书了,太平间里只剩下干巴巴的掌声。因为他儿子死了,害死他儿子的就是他自己。那天给儿子吃安眠药,失手给他儿子吃了整整一瓶。儿子死后,程老头的生活只剩下照看死人这一件事了,他依然如故,只是呆在太平间里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有天晚上,黄金银照例巡夜。走到太平间的时候,门吱呀打开一道缝,程老头笑眯眯地朝他摆手。黄金银心中一凛,问他有什么事。程老头让他进来说话。黄金银刚迈进太平间的大门,一股寒气马上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打了个激灵,问老程到底有什么事。程老头没说话,把他让到里面。黄金银刚想坐到凳子上,程老头马上制止道:“哎,黄科长,你坐那边,挤什么啊,地方大着呢!”
黄金银看着空荡荡的凳子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在另一张凳子上坐定。程老头刚坐下,突然又忽地站起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忘给你们介绍了!”
程老头走到空凳子面前探着腰指着黄金银说:“他是我们医院的黄科长,挺好的一个人!”他又转过身指着空凳子介绍:“黄科长,这是我的一位老友!见面就算认识了,以后大家彼此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