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可以听到画中女郎的叹息,感到她在那淡淡的无奈和忧伤中,等待着另一个人。那人一定是她的爱人,我仿佛听到那男人温柔的呼唤,那声音就在耳旁。她几乎就要转过身来,把她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呈现在我的面前。
哀伤让我触动,于是,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片雾气。它是那样真实,浮在画面上,似乎就要从画面中溢出,来到这初夏的温暖中。
就是在这一刻,寒冷顺着指尖进入了我的血管,那是一种诡异的冷,冷得我颈后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冷得血液几乎要凝固。
我低声叫了起来,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抬起头,我看见了细雨的眼睛,我敢发誓,她明白我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喜欢这幅画,就要它了!”苏笑着说道,仿佛没有察觉我们的不安与慌张,她被那画深深地迷住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幅画?太贵了。我看那几幅就不错。”我叫了起来,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虽然细雨刚刚为这幅画报了一个让人咋舌的卖价,但对于苏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因为这画实在怪得很。
“你不懂,这是艺术!为了艺术,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她傲慢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没有那一个伤害我自尊的眼神,我也许会一把将她拖出画廊,然后把刚才那可怕的感觉告诉她,打消她买画的荒唐想法。但她确实伤害了我不值一提的自尊,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负气地走到了一旁。
苏是永远不会注意到她的无礼,她是家中惟一的孩子,从小便娇宠任性。于是,她任由我在画廊里独自参观,自己和细雨在讨论另外几幅画。
但是,细雨一直在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装作满不在乎,在画廊里瞎转悠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我注意到一个人。他站在画廊的玻璃墙外,在初夏的天气里穿着一件肮脏的、几乎看不清颜色的套头羊毛衫,他腿上那条牛仔裤也已经沾满了油腻,让人见了恶心。胡子很久没有刮过,面部的皮肤像是沾了汽车的油污,黑一块,黄一块,倒真是配得上那蓬乱糟糟许久未修剪的长头发了。我知道这种人,大街上常见着,精神失常,或者无家可归。
那个男人突然向我挥起手来,拼命地拍打着玻璃,发了疯似的嚷嚷着。但我什么也听不见,玻璃挡住了他的声音,宛如哑剧的一幕。不过,我着实吓了一跳,禁不住向左右看看,也许他见到了某个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