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师傅帮她量过尺寸,见她抬起手,才注意到,她纤细的右手腕上,系了一根黑布条——一定是家里办过丧事。
交代过细节,她留了一张纸条和银子,说:“我姓柳,三天后不见我来取,师傅可否差人送过去?”
祈师傅忙点头应诺,道:“这个当然,我会叫人送去的。”
目送女子款款离去,消失在巷子尽头的夜幕里。祈师傅这才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地址:丽春楼。落款柳倩。祈师傅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揉了揉浊黄的眼再戴上眼镜,再看,仍是丽春楼。
丽春楼,那是镇上最繁华的窑子。祈师傅没有去过,可听说过呵,这姑娘难道是妓女?祈师傅不愿把她想成做那种下贱职业的人。看她的气质多高贵呵。当然祈师傅没有多想,手艺人么,给钱干活,想那么多做什么?
二
三天后的黄昏,祈师傅坐在大桌子后,手里忙着针线活儿,不时地望一望衣架上,蝴蝶绣的旗袍已在架子上挂着——初夏极少有办喜事的人家,惟那件旗袍夹在蓝黑翠绿鹅黄的旗袍当中,显得分外夺目。而旗袍的主人迟迟不见露面。
第四日,祈师傅叫小徒弟守在店里,自己将那两套新衣包好了,亲自送去给那柳小姐。那时的分州并不大,方圆不过几里。走路也就是个把时辰。长期蹲在店里,祈师傅也想出来放放风。加上,他对那姑娘,心里总有几分好奇。
三年前,老伴离他而去,好多人给他介绍女人,叫他续弦,但他心里始终记着妻子生前对他的恩爱。因此,他至今还是单身。年近半百,对女人仍有渴望,但他从来没去过那烟花柳巷之地,毕竟那不是一个正当手艺人应去的地方。
祈师傅走在路上,总觉有几分不自然,一路上不免有些遮遮掩掩,生怕被熟人撞见。幸好丽春楼也不远,他转过两条巷便到了。那门口车水马龙,三三两两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招揽路人,各色手帕挥来挥去,扑蝶一般。
还没开口,早有一肥壮的女人扭过来,娇笑着问他过夜不?吃花酒不?祈师傅连忙道:“我是来送东西的。”
“送什么?给哪个?”
“请问大姐你认得柳倩么?”
肥女人不耐烦地哼了一句:“丽春楼的姐儿多了,我哪里知道谁是谁呵。”女人扭着肥硕的屁股离开,嘴里还嘀咕什么,祈师傅装着没有听见。他不想去招惹这些女人,都活得不容易,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