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想就这样去了,也好。
死不过瞬间的痛,聊胜这生时漫漫而至的苦。但披头散发跪在刑场,我的心抖起来,惊恐望向身边被缚的囚犯。死灰死灰的脸,难道我亦如此?
坦胸的刽子手炫耀地陈列他的宝刀,刀光晃眼,白喇喇地反射人间仅有的温度。
我,是谁?为何在此?这一生,仅为情爱所困,去了,不甘心啊。
观者尽是不屑。细絮碎语,我这没有脸面的女子,顿成千夫所指。乱发里看去,人头涌动,那些个大好头颅,未来不知花落谁家。各安天命吧。曾经的我,亦是看戏的人。却终陷入命中的局。
死后,你愿作什么?
蝴蝶。你呢?
露水。
朝来夕去,何苦呢!
露水夜夜都来,我不觉短命。
可艳阳一出,便化了。
那便是它最美的一刻。
——柳郎,原来我临死时,记起的,是七岁时和你在关帝庙许愿的事。你已化作蝴蝶飞走了吗?
早知如此!
忽地,瞥见熟悉的一张脸。不,是两张。不由得全身血脉贲张。
红嫣。小叔。
她俏脸霜寒,他眉眼含笑。看我的目光,却都是庆幸。
手起,刀落!
我的惊呼淹没在人群的欢呼中。
撕心的痛在颈上划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热辣辣的血急急喷涌而出。流过,流过,我眼睁睁看血汇成河,在地上扭曲地颤抖汩动。
柳郎,你的魂,也会饮我的血吗?
我恨哪——幽幽荡荡,一缕魂魄郁在尸体上空,久而成形,化作厉鬼,在空寞的街道徘徊。
穿过重重楼阁,我进到小叔的门内。金钩玉帐,他宽大的臂膀,紧搂着另一份妖娆。长发下,红嫣的笑勾魂摄魄。这样一个女子,难怪两个男人,都为她弃我而去。
可如了你的意?小叔修长的指绕过她柔滑的青丝。
只怕你心疼纤纤吧。红嫣朱唇轻启,送出的都是“媚”字。
她怎比得上你?小叔轻慢的笑撞在墙上,发出古怪的鸣声,震得鬼影飘摇。
这冤魂愤怒狂躁,冲啊,撞啊,迎击圈套的主人。可每分力气,都飘在空中,无着落的。
怎能忍下这口气!
你道行太浅了。蓦地里,一个鬼悠悠地对我笑,晃在我前方的半空。就凭你,杀不了人,只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