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隆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给我添堵,死了还不让人安心。于是他跟前台的姑娘们说,以后只要是寄给我的明信片,一概不收。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三分钟。坐在位子上,没有人在意他的迟到—很好,和往常一样。一个下属抱着一叠杂志走过来,“组长,”那人从杂志间抽出一张卡片,“有你的明信片。”
妻子的明信片。
隆,金阁寺看起来好没真实感,就像纸糊的一样,不信你看背面。
日本,京都,时间一周前。
“谁让你拿过来的?!”阿隆猛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对方。下属惊愕地望着上司,表情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定格在初见恶鬼时的那一帧。
阿隆翻过明信片,金阁寺在远处,如同葬礼上纸糊的祭品,站在镜头前的,是妻子惨白发绿的脸。阿隆胡乱地把卡片揉作一团,大声吼道:“这破公司没法待了,你们别在老子眼前晃了行不行?”
既然已经骂得人尽皆知,自然无人挽留,即便如此,辞职的流程也还是持续了将近两周。
终于完事了,公司地址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邮局送去只会查无此人,管你是人是鬼,爱上哪儿上哪儿吧。阿隆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头皮发麻和后背发凉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今晚大概不会再梦到推她下山的场景了吧。
回到小区,他拿出钥匙捅开了门。有东西从门缝里掉了出来,是张明信片。
明信片。
阿隆猛然感觉到夜晚的寒意,它就像一条裹满鳞片的蛇,正沿着阿隆的腿缓缓往上爬。
这次是从夏威夷寄来的。
隆,到处都是人,海风很暖,但我还是觉得冷。
阿隆颓然坐倒在墙边,呆看着背后的照片—妻子僵直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开裂的伤口腐烂发黑。
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的纠缠吗?
卖房子很难,租新房还是挺容易的。
阿隆决定搬到东城去,他的东西很少,妻子的东西慷慨地卖给楼下的废品站。
书永远是最费事的,抽屉里零碎的单据、小饰物、小盒子,各种各样的卡片,有用无用都要分辨半天,再分门别类地装进袋子里。
一直忙到晚上,阿隆还留在旧房里收拾,时不时地就从角落里清理出很久之前遗失的东西:妻子的发卡,他的领带夹,心血来潮买的,用了两次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