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外那些水坑,哪个坑里有什么鱼,他心里全一清二楚。他能把坑里的鱼全钓绝了,但他也绝不把任何一个坑里的鱼钓绝了。故而,小鱼不钓,等它长大;母鱼不钓,等它潲子。远近钓者就称他“鱼绝后”,这可不是骂他,是夸他。
这外号并不好——
辛亥变革后的第三年,夏至后转一天,大回钓了一天鱼,人困马乏。他提着一篓子鱼摇摇晃晃回家,走不动就靠墙睡会儿。他家在北城根,这一段路不近,他走走停停直到午夜,迷迷糊糊就趴在大街上了。
这时街上走过来一辆拉东西的马车,赶车人在车上睡着了。但就是醒着也瞧不见他——凑巧这段路的几盏街灯被风吹灭了。马车从他身上轧过去时,车夫那老家伙也没觉出来,转天亮才叫人发现,大回给车轧成一个片儿了,赛张纸似的贴在地面上。奇怪的是,人压瘪了,鱼篓子却没轧着,里边的鱼还都活着。等巡警一追查,更奇怪的是,那车上拉的东西,竟然是一车鱼!
有人说,这事坏就坏在他那个外号上了,“鱼绝后”就是叫“鱼”把他“绝后”了。可事情传到东城里的文人裴文锦——裴五爷那里,人家念书的人说的话就另一个味儿了。人家说:能人全都死在能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