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这样的心思,第三年春节过后,她又去了人才市场。还是一样拥挤,一样充满了急迫兴奋沮丧不安的各种面孔,但现在她有工作经验,有本地户口,一身东方商厦买来的紫色乔琪纱套裙,抿着淡色口红,神情举止都已不是当年那个刚刚毕业的小女生了。她沉着地经过了冗长的笔试、面试,最终得到了这个文化公司的职位。
这间位于思南路的新公司没有让她失望,不过,不再提供宿舍,凌青需要尽快给自己找到安身之处。天热,她没有工夫仔细找,就在附近的长乐路租了一处石库门房子的顶层阁。高大的雕花前门关着,低矮的后门进去是黑黑的灶披间,几乎直立的陡峭楼梯绕几圈上去,就是凌青的蜗居,几个平米的小房,一扇矮矮的老虎窗,空气和光线很浑浊,放了一张小桌子和简易衣橱,就只剩下一张床的位置了,床头上的空间是斜下去的,人只能躺着。要做饭的话,就踩着漆黑的、咯吱作响的木楼梯,穿过几家人下楼去公用厨房,那里有属于凌青的一套煤气灶和灶具、油盐酱醋,平时都锁在吊柜里,要用的时候自己开锁,邻里之间倒也秋毫无犯。真正不便的,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凌青端着痰盂从近乎九十度的楼梯下去,对于从小在平房里跑大的她,是太严峻的考验。这里基本上只能睡觉,逼着她在附近的培训学校兼职,尽量待在外面,且养成了天黑后不喝水的习惯,以免在房间里小便。
房东倒也和善,女儿嫁出去了,看她一个外地女孩子,做了好吃的会给她送一点,大馄饨、红烧肉、菜饭……不是家乡的口味却也滋润可口;她晾在天井里的衣服、被子,下雨了天黑了会帮着收……这里气氛懒散,凌青偶尔在家总看见他们在打牌、下棋、养花、晒太阳、闲聊……他们有自己的谋生之道,不用起早贪黑地上班。每天会有卖水果、小菜和鸡蛋的小贩推着黄鱼车过来叫卖,态度友善,价钱公道,还有磨剪子磨刀、收废品的,隔三岔五响起天下太平的声音。
匆匆忙忙打拚的都是外地人。凌青整天在外面,为的是尽量少回到自己的蜗居,又能多赚些钞票。她只想着努力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房间大一点,钱多一点,如果有爱,就更好。她恋着这一切,不想毁掉它。她的一点点念想,不过是在这繁华盛宴里,亦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繁华后的黑暗空虚,她不愿去想,就像人们每晚关上窗户,只把心思收拢在眼前这一片灯光照耀的、自己的地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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