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幻想到来的时候,羽毛就被拔下一根来了。我赶快把它抢过来,”小耗子说。“我把它捏着放在水里,使它变得柔软!把它吃下去是很不容易的,但我却把它啃掉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两件东西:幻想和理解。通过这两件东西,我知道第三件就可以在图书馆里找得到了。一位伟人曾经写过和说过:有些长篇小说唯一的功用是它们能够减轻人们多余的眼泪,因为它们是像海绵一样,能把情感吸收进去。我记起一两本这类的书;我觉得它们很合人的胃口;它们不知被人翻过多少次,油腻得很,无疑地它们已经吸收了许多人们的感情。
“我回到那个图书馆里去,生吞活剥地啃掉了一整部长篇小说——这也就是说,啃掉了它柔软的部分,它的精华,它的书皮和装订我一点也没有动。我把它消化了,接着又啃掉了一本。这时我已经感觉它们在身体内动起来,于是我又把第三本咬了几口。这样我就成了一个诗人了。我对我自己这样讲,对别人也这样讲。我有点头痛,有点胃痛,还有我讲不出来的一些别种的痛。我开始思索那些与香肠栓联系起来的故事。于是我心中就想起了许多香肠栓,这一定是因为那位蚂蚁皇后有特别细致的理智的原故。我记得有一个人把一根白色的木栓塞进嘴里去,于是他那根木栓都变得看不见了。我想到浸在陈啤酒里的木栓、垫东西的木栓、塞东西的木栓和钉棺材的木栓。我所有的思想都环绕着栓而活动!当一个人是诗人的时候,他就可以用诗把这表达出来;而我是一个诗人,因为我费了很大的气力来做一个诗人!因此每星期,每一天,我都可以用一个栓——一个故事——来侍候你。是的,这就是我的汤。”
“我们听听第三位有什么话讲吧!”耗子王说。
“吱!吱!”这是厨房门旁发出的一个声音。于是一只小耗子——她就是大家认为死去了的第四只耗子——跳出来了。她绊倒了那根系着黑纱的香肠栓。她一直日夜都在跑,只要她有机会,她不惜在铁路上坐着货车走,虽然如此,她几乎还是要迟到了。她一口气冲进来,全身的毛非常乱。她已经失去了她的香肠栓,可是却没有失去她的声音,因此她就立刻发言,好像大家只是在等着她、等着听她讲话,除此以外,世界上再没有别的重要事情似的。她立刻发言,把她所要讲的话全都讲了出来。她来得这么突然,当她在讲话的时候,谁也没有时间来反对她或她的演词。现在我们且听听吧!
4.第四只耗子在第三只耗子
没有发言以前所讲的故事
“我立刻就到一个最大的城市里去,”她说。“这城的名字我可记不起来了——我老是记不住名字。我乘着载满没收物资的大车到市政府去。然后我跑到监狱看守那里去。他谈起他的犯人,特别谈到一个讲了许多鲁莽话的犯人。这些话引起另外许多话,而这另外许多话被讨论了一番,受到了批评。
“‘这完全是一套香肠栓熬的汤,’他说,‘但这汤可能弄得他掉脑袋!’”
“这引起了我对于那个犯人的兴趣,”小耗子说,“于是我就找到一个机会,溜到他那儿去——因为在锁着的门后面总会有一个耗子洞的!他的面色惨白,满脸都是胡子,睁着一对大眼睛。灯在冒着烟,不过墙壁早已习惯于这烟了,所以它并不显得比烟更黑。这犯人在黑色的墙上画出了一些白色的图画和诗句,不过我读不懂。我想他一定感到很无聊,而欢迎我这个客人的。他用面包屑,用口哨和一些友善的字眼来诱惑我:他很高兴看到我,而我也只好信任他;因此我们就成了朋友。
“他把他的面包和水分给我吃;他还送给我乳饼和香肠。我生活得很阔绰。我得承认,主要是因为这样好的交情我才在那儿住下来。他让我在他的手中,在他的臂上乱跑;让我钻进他的袖子里去,让我在他的胡子里爬;他还把我叫做他的亲爱的朋友。我的确非常喜欢他,因为我们应该礼尚往来!我忘记了我在这个广大世界里旅行的任务,我忘记了放在地板裂缝里的香肠栓——它还藏在那儿。我希望住下来,因为如果我离开了,这位可怜的犯人就没有什么朋友了——像这样活在世界上就太没有意义了!我待下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待下来。在最后的一次,他跟我说得很伤心,给了我比平时多一倍的面包和乳饼皮,用他的手对我飞吻。他离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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