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我回老家去,我上高二,回到家所有人都寒暄几句后,睁着眼睛,热切的大声问: 期末考多少分? 问完以后,不管好坏,他们都眯着眼,咧着嘴,挤出罕见的笑容,仿佛没有找到新话题而略感失望。父母或沉默或失望,我却不甚在意,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跟院子里的看门的白狗黏在一起玩耍。
这条白狗大大的眼睛,颈上,背上,额上都长满细密的毛,腿细长,尾巴上一缕毛耷拉着,像扫帚一样扫来扫去。我乘着父亲的柴油三轮车,突突突,伴着巨响,冒着黑细的烟,刚闯进自家院子,那条白狗兴奋地撑起前腿,伸着脖子,张着嘴大叫,一边叫一边高兴地跳来跳去。
母亲说: 你两年没回来了,先别靠近它,这狗有脾气。另外赶快把作业好好写完!
家里的院墙已经脱落,露出黄泥草条的内瓤,葡萄架的竹竿年份已久而开裂,虽然是夏天最热时候,葡萄却长得稀少干瘪,产量很少。在地上落满枯黄的的葡萄叶,风一吹刮得悉悉索索的响。
白狗被拴在院子的枣树旁,有时衔着叶子趴在破缸里两只脚按着,嘴撕来撕去的,直到把葡萄叶扯得粉碎。它颈上的皮圈已把他脖子勒的血红,暗红的血块干后黏在三五根白毛上。它时常前腿交叉顶着头,透过狭窄的门缝看外面湛蓝的天。
写完繁重无聊的作业后,我会悄悄的靠近它,然而嗅觉灵敏的它,早闻到到我的气息,只扭脸看看我,摇摇尾巴,让我继续靠近。我蹲在它旁边摸着它的头和背,一遍又一遍,它仿佛记得我似的,舔舔我的手心,一股潮湿的温热让我心里轻松而欣慰。想起小时候,妈妈穿着单衣挎着竹篮,去地里锄草回来,穿梭在梨园里,我拽着妈妈的衣角,跟在她后面,小白狗四只小脚哒哒哒的跟在我后头,两旁的黄梨子丰硕而饱满。
想不到它还没忘了我,两年了,真不容易。 我偷偷解开它颈上坚硬的皮项圈,他简直像疯了一样,在院子里疯跑,两双腿伸的老长,跳着蹦着,在草丛里羊圈里窜来窜去。我好不容易抱住它,它嘴里呵呵吐着热气,伸着舌头舔着我的鼻子,我的额头。我带他到院子外面,转了一圈,它一会在草坡上嗅来嗅去,在枯瘦的梨树旁撒泡尿,又冲上草堆,看两只公羊打架,兴奋得像个天真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