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比亚名叫张士宾,来自川西龙门山脉青嘴山下。来成都之前是一家电厂的电工,因常用糖引诱小孩子听他念诗而被疑为神经有病,领导怕他乱拉电闸,于是趁“优化组合”的时候将他优化了下来。他也没怎么言语,揣了卖工龄得来的薄薄一沓钞票和二十几本诗集便到了省城。
在省城的最初几天,他挨门拜访了很久就想拜访的诗友们。和他们一起为诗歌的命运长吁短叹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门差,事干干。在这里生活,口袋里的钱就像冰块放进烤箱里那般经不住折腾。
在找工作的几天里,他的额头几乎被拒绝碰出了茧疤。文凭有吗?发表过许多诗?对不起。您还是去把诗换成文凭再说吧!什么?连电脑都不懂还来应聘,开什么玩笑?
就在他走投无路准备到九眼桥下的一元店里作最后挣扎的时候,正碰上远房亲戚耿二爷。耿二爷是一家工地上的小包工头,他便跟着耿二爷到了工棚里。最初,他发自内心瞧不起工棚里的民工们,觉得他们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殊不料这群粗人却是天下最好相处也是最难相处的主儿,他们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生准则,反之亦然。于是乎,诗人很快便有了张士比亚这个绰号,粗人们说:“莎士比亚如果活着,肯定没他架子大。”
诗人每天早出晚归去找工作,他坚信这又潮又热又湿的工棚绝不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直到有一天吃晚饭时,某一个粗人敲着锅骂“世上只有猪才吃白食”的时候。他才终于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的百无一用,并主动求耿二爷给他安排活计,成为工棚里正式的一员。
在工地上,除了整出一大堆笑柄外,他几乎没干成过一件事。最令他愤怒的是,他用罐头瓶种在床头上的一株小草居然将他刺得满手起水泡。这个“引狼入室”的故事成为粗人们长笑不衰的经典笑话,每讲必笑,笑声如锯齿般磨灭了张士比亚对自己的最后一分信心,他决定将自己生命的句号画进府南河里。他跳河时,怀中抱着他所钟爱的所有诗集,嘴里哼着:“风萧萧兮易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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