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天,父亲首次将那架沉沉的手风琴拖上我们家的台阶,琴箱搁在一个小小的滑轮架上。他在起居室召来母亲和我,郑重其事打开琴箱,犹如打开一箱珠宝。“我说,”他说,“当你一旦学会弹奏,它将一辈子跟随着你。”
当时,如果说我尴尬的笑容和父亲朗朗笑意不堪相配,那是因为我正在祈求另外一些乐器,比如吉他,或者钢琴等。手风琴在我心目中绝对不是引人注目的东西。看着白色耀眼的琴键和乳白色的风箱,我几乎想象得出伙伴们会将它看作街头乞丐的随身玩意儿。
一个晚上,父亲在家里郑重宣布,我将正式开始弹奏课程。我没想到这事来得如此之快,只得朝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不料母亲也站在父亲的一边。
花费仅300美元,每课时5美元,这符合父亲的性格特点。他是一个讲求实际的人——从小成长在农庄,衣物、燃料,甚至食物都时常匮乏。
从此开始,我每天被逼着练琴半个小时,而每时每刻,我都在想着逃离。在我的眼前,似乎这辈子再也不能踢球,而且背后始终有父母在紧叮着我不断练琴。
使人惊讶的是,渐渐地,我能记住一串简单的音符,协调自己的双手弹奏简单的歌曲。通常,在晚饭以后,父亲会要求我弹奏一两首小曲。当他悠悠然靠在坐椅上,我会费劲地弹奏起《西班牙女子》或《波尔卡啤酒桶》等。
“好极了,比上个星期好,”他时常说。我觉得,父亲把我的琴声当作一天辛劳后的最美的享受。
对于我来说,要参加即将到来的夏季演出,我还得准备在电影院舞台演出一场独奏。我几乎不胜其烦。于是,在一个周日下午,在父亲的车上我终于爆发。
“我可不想独奏演出,”我说。“不行,”父亲回答。“为什么?”我叫喊道,“难道就因为你自己小时候没有机会练习小提琴?难道仅仅是因为你当年不曾有过演出机会,就得非要我来用这种破玩意儿来替你弥补?”
父亲往回倒车,用手指着我,温柔说道:“因为你能为他人带来快乐。你能打动他人的心灵。这就是我希望你不要抛弃的礼物。终有一天,你会拥有我所没有的机会:你将会为你的家人弹奏美丽的曲调,这时你会理解你今天的艰苦和努力。”